在和段松的这场舆论战上,她终归是落了下风,闻均言不自觉的扣着手心。
那么多铁打的证据,却无一个人关心,反倒是个个都想让她死。
闻均言的出身,不过是见证了,宋仁德对忠良的残害,和她的命格的好坏有何联系。
就因为她总能在生死一刻化险为夷,就要将亡国的噩耗归咎于她吗?
心思越重,闻均言越喜欢扣手心,仿佛只有痛感的传递才能让她清醒过来。
汀俊仪过来将她的手拉住,水淋淋的眸子不染尘渍。
闻均言顺手捏了下他的脸,“字练完了。”
为了不被发现身份,汀俊仪假装自己不会写字,闻均言便像小时候一样亲自教他。
他装得很笨拙,闻均言却很有耐性。
相反宋达却受了很多冷眼,自宋佛失踪后,宋达就跟在了闻均言身边。
一个问题问过三遍,闻均言的眼神就锐利的和刀一样。
他怕的往后缩时,汀俊仪便会拿着练得,不怎么样的字过来,解救他。
见到汀俊仪软白的脸,闻均言冷冰冰的眸子,就像是被热水化开了一样,冒着温暖的雾气。
闻均言总会不禁捏着汀俊仪的脸,夸他进步特别大。
有了对比,宋达只能暗暗咬着笔杆,好偏心的老师。
晚上喝完药,汀俊仪一整个人,像是挂件一样,挂在了闻均言身上。
浑身上下刺骨的痛意,让汀俊仪一口咬在了,闻均言的肩膀上。
她温柔的拍着他的后背,耐心地安抚着他。
恢复理智的汀俊仪,心疼的替她吹着伤口。
目光落在闻均言脸上的伤,汀俊仪把闻均言抱得更紧了。
他不害怕萧烨还威胁的话成真,他只想让时光变得慢一些。
沉闷的扣门声在夜中回荡,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辞楚,四处张望着生怕被人看到。
暗夜中尔武的刀,还未来得及出鞘,五爷的声音响起:“谁呀。”
“我叫辞楚,是来找哑奴的。”
五爷引着辞楚进来,说明了情况闻均言便让他下去了。
辞出进来便瞧见,闻均言将汀俊仪放在了床上,不免多想了些。
汀俊仪浑身疼得厉害,却还是朝辞楚笑着。
心中匪夷,但辞楚仍跟着笑,“今日是哑奴的生辰,我就是想来瞧瞧他。”
“他刚喝了开经脉的药,还没缓过来。”闻均言继而解释,“长身高的。”
说着闻均言便出去了,把房间留给了两个人。
但她的心下却嘀咕了起来,怎么会和汀俊仪在同一日。
“是长高了不少。”
“模样也张开了。”
“她对你好吗。”
“没欺负你吧。”
汀俊仪用手比划,“辞楚哥哥且放心,姐姐对我很好,还教我读书写字呢。”
辞楚欣慰,“最近外边都闹疯了,吓得我好几夜没睡安稳,瞧见你无事,我也放心了。”
闻均言在外面等了会儿,才掀开帘子进来。
见到她回来,辞楚格外不舍的,摸摸汀俊仪的头以示告别,“见着他无事,我也安心了,就不多加叨扰了。”
“治嗓子的。”闻均言手里的药和辞楚同时而出,“我用的都是猛药,你若是扛不住,改日来寻我,我再配些柔和的。”
辞楚不禁一问,“既然郡主会医,为何还会外出找稳婆。”
“只知毒,不知医。”
辞楚握着瓷瓶子的手,下意识的紧了一瞬。
“毒物和药物一样,相生相克,用对了便吃不死人。”
辞楚的手更紧了,“谢过郡主。”
“你躺着,我去送他。”闻均言出了门,确信汀俊仪听不着了才问,“哑奴今年多大了。”
“十四啊。”
“你们关系很好。”
“我的嗓子与他一样,都是哭哑的,所以对他照顾了些,在我心里他就和我的弟弟一样。”
那日在阁楼上,曲靖康瞧着汀俊仪,被段启竹戏弄,却什么也没做。
是辞楚看不过眼,出言叫住的。
可见如辞楚所说,他是真拿这个小娃娃,当自己的亲弟弟了。
闻均言试问,“你还记得他是谁,将他送到楚馆的吗?”
知道她心下起疑,辞楚暗暗咬牙,“郡主聪慧,有些话不必多问。”
两人对视片刻,辞楚道了些往事出来,“我年轻的时候,总喜欢盯着外边瞧,见过您追着那位公子讨巧,也见过您带着一个粉白的娃娃上街。”
那日辞楚寻着哭声,推开那间阴暗的小屋时,便知道这个孩子,不该属于这里。
前期能力不足,就不说什么了,如今曲靖康势力庞大,完全有机会将汀俊仪救出,却怕因此暴露了自己,迟迟不愿冒险。
利用汀俊仪做他的盾,在段氏父子面前,扮猪吃老虎谋利,也够恶心的。
那日曲靖康也并非被威胁,只是将计就计,想让段启竹和萧烨还斗,只要他们斗开了,段松和萧手也会被牵连,他也好坐收渔翁之利,而闻均言和宋平安,不过是促进这场博弈的垫脚石罢了。
他看似护着汀俊仪,为他做了许多恶事,其实和他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样,不过是他用来掩饰肮脏的一种工具罢了。
“我相信郡主,不会拿他当棋子,会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不必想我一样,挣扎了半生,还是逃不出去。”辞楚往回瞧一眼,“他都记得,不过是不想认。”
“我知。”
待送辞出离开,闻均言总觉着,心里不太安稳,便让颜生在暗中护着他。
他能看透曲靖康的本质,想必与之来往密切,知道不少秘密,而他却对闻均言只口不提。
像是在心中做了什么,破釜沉船的决定般,浑身透着股子悲壮的气息。
在众人都对长安王府避之不及的时候,他能冒着危险来瞧汀俊仪,应该设想过自己的后果。
闻均言不知他要做什么事,只能先寻人看着他。
回到屋子,汀俊仪张着手便要往她身上扑,腻在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该睡觉了。”
他从她怀里出来,用手比划着,“我害怕。”
“都会好的。”
“嗯,我相信姐姐。”
闻均言拍拍他的头,看着他躺下,守着他睡下,才去了隔壁的小隔间。
年幼时一眼瞧上的人,如今却连打破虚象,相认的勇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