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阙微眯着眼,狭长的眸中闪烁着光芒,气息粗重深长。
“当我知道无时无刻脑中都是你时,我也很难接受,刻意远离,但控制不住想见你,哪怕你是一个男人。
在国公府养伤时,你救我那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见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他——他遇见了一个女子,再见时她已嫁作他人妇,他想放手,可——”
他实在说不出口,如此悖逆的情感让妖孽如何看待他。
顿了顿,他的声音浸着自嘲。
“可他还是选择了飞蛾扑火。”
“当知晓对你不一样后,我想过这一世先去找她。
但她就像不存在一般,现实和梦境中完全不一样。
我也怀疑过你,宫门前你受鞭刑时,我——彻底信了你就是男子。”
“哪怕你是个男子时,这颗心就已经疯了!”
霎时,萧阙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唇落在她颤抖的眼睑上,声音低沉裹挟着怒气,“就算不合适,你也给我受着!”
他的指尖抚过她脸颊时,语气忽然低的似沉入古井的月,“我认了这飞蛾扑火的命,你也别想再当那自由来去的风——”
礼槿澜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终是收回了手。
她发现萧阙眼底的偏执与脆弱,像极了那飞蛾,带着不死不罢休的决心,令她生出退意。
“萧阙!”
她的声音轻的像雪,却在他瞳孔里掀起了惊天海浪。
“我困了!”
尾音卷着无尽的疲惫。
萧阙微微一怔,而后缓缓松开了手,翻身躺回一旁。
帐内再度陷入沉默。
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礼槿澜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萧阙刚刚的话语。
让她内心复杂难言。
而萧阙,此刻清醒过来。
他害怕自己的鲁莽会吓到她,更害怕她会再次远离他。
良久。
“睡吧,明日还要整顿军务!”
他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
………
而此时。
西戎的大军并未在土峡关驻守,而是直接连日行军退到元景版图边境上,驻扎在铁脊岭——
塞外入关的第一道咽喉要塞处。
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这才是西戎的主战场。
他们不适合打驻关防守战,敌人太过狡猾,并且比西戎人更加熟悉自己的领土。
赫图倚靠在战车中,一双湛蓝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捏着手中的玉书不断平复自己的情绪。
“哼,不是本君不驻扎在关内,而是本君送给你的礼物很快就要到!”
“给我等着,本君不信此次你还能得意!!”
正当赫图闭上眼准备休息时,战车外传来将领的声音。
“君主,我军伤亡惨重,士兵战马都中毒了,恐怕短时间也不能上战场。”
赫图挥手将矮几上的酒盏拂开,星目里藤起冽冽寒霜,额间青筋微跳,原本郎朗松间月的笑意尽散,只余山雨欲来的沉肃。
“本君给他们准备的礼物还有几日!”
“回君主,大概还有六日!近些日子有些风雪,可能要迟上两日!”
“哼!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褐袍跪坐在战车外,对着车帘内说着古语,“主上,恼怒会蒙蔽您眼睛,这一局我们没有输,只是提前撤退,更能令中原人落入陷阱。”
赫图微眯着眼,冷声,“调集最后的勇士,最后一战,务必除掉这家伙!本君倒要看看,下一次,中原还有谁可阻挡本君!!”
西戎撤军的队列如退朝的暗潮,车轮吱呀声里翻起半融的雪泥,混着冻裂的土块,在苍灰色的天地间拖出深褐的沟痕。
当暗潮退去,新雪落下又覆盖草地,却盖不住弥漫的腥气。
日上三竿时,她翻了个身低声呢喃了句,又睡了过去。
礼云笙来营帐见儿子还在沉睡,坐在帐中良久也不见那人动弹半分,无奈的出了营帐。
除了她,整个营中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运行。
临近夜幕,她起身用膳后又躺回床榻上。
没一会儿,身侧会有一道热源躺在她旁边。
她闭着眼并未动弹,只要那人不做过分之事,她当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重复了三日。
礼槿澜神清气爽的踩踏在城楼上,了望着绵延的山脊。
“赫图居然放弃驻扎在土峡关,不太正常,总觉哪里怪怪的!”
土峡关的防御能力只比黑水城差了一些,唯一差别是水源可能要差些。
但如今冬季,满地是雪,也不至于直接放弃的缘由。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城楼上来回踱步,总觉得赫图这撤兵哪里不对。
沈宴七立在石阶下,见着主子在城墙上已经来回走了八十九次,终于忍不住开口。
“主子,议事帐还等着您!”
她抬起头,横了一眼沈宴七,“营帐归置好了?”
今日她出门,萧阙就安排人收整营帐,直接划分成两半。
“嗯!”
沈宴七跟在礼槿澜身后下城楼,回话时不禁有些惊讶。
这一次安置营帐他提出给主子单独安营,却被莫名其妙的拒绝了!
想起主子那略显波动的神色,回应的答案——
本帅就节省一些,勉强与督军一起公用就行了!有事也方便议事!
沈宴七狐疑的盯着那背影,不应该啊!
他收到主子信息,不是说生人勿近,讨厌与人接触吗?
打仗还把这毛病治好了!
议事帐内。
他今日身着一袭玄色镶嵌金纹的劲装,金线绣就麒麟图腾蜿蜒至袖口。
外罩同色大氅,领口与下摆处镶着寸许宽的雪白狐裘。
腰间束鎏金吞口玉带,悬一柄皮鞘短刀,足蹬乌金云纹战靴。
既有男儿清隽之姿,又染百战杀伐之气。
刚跨入帐中,营帐内动静骤止。
她忽然出声,“愣着做什么?”
几名新上任的将领慌忙的站端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几个老将收起神色,不再是往常的轻视姿态,也缓缓的绷直身躯,垂眸行礼。
“参见元帅!”
她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免礼。
王破军率先开口,没了往日那轻蔑狂傲的腔调,
“元帅,这一仗打的太漂亮了!”
礼槿澜见一旁萧阙站在舆图下凝神,走到他身侧并肩而立,抬眸看向战图,同样陷入深思。
“别高兴的太早,只怕赫图给我们留的东西不简单,将近日探查的情况汇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