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随同为首的妇人进了县衙。
一众人在外看着。
安行带着陆启霖也挤在门口。
清河县的县令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清瘦的身形,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听了妇人的哭诉,他又温和问了安九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是那妇人屡次插嘴,他都耐着性子听完后又再度询问安九。
整个公堂,既没有什么杀威棒出来“威武”,也没有拍案审讯,只有这位县令大人轻声细语的问询。
陆启霖听到周围的百姓交头接耳的夸赞。
“咱们县令大人当真是个和气的好官儿,这么多年也就是他审案的时候和风细雨的,让人看着就舒心。”
“赵大人当我们县令,是我们清河县的福气啊。”
陆启霖眨了眨眼睛。
哦,看着倒是像那么一回事。
公堂之内,赵县令听完了过程,陷入了沉思。
随后便对妇人道,“你的鸡跑上官道是你看管不周,人家也不是故意踩死的,”
又对安九道,“你赶车没看清楚,直接踩了人家精心饲养的鸡,也有错。”
“两位不若各退一步?”
“这鸡就按三百文的价格赔了,如何?”
妇人有些不愿意,小声嘀咕道,“我这可是药鸡,很贵的。”
安九回头看了安行一眼。
安行面色淡然,没有说话。
也没有下一步指示。
安九回过头沉默着。
赵县令又劝那妇人,“人给老爷赶车也不容易,你若是执意要赔一两,他没钱赔,宁愿蹲大牢,那你的鸡就真的白死了。”
妇人想了想,这鸡尚小,平时都卖不上八十文。
“行,三百文就三百文,给了钱我立刻走。”
安九冷哼一声,没动。
赵县令又朝他低语道,“你不是给主家赶车吗?这点钱容易挣的很,就当是破财消灾,谁让你没看清路呢,你说是吧?”
安九又一次回头。
安行微微颔首。
安九咬着牙,从钱袋子里掏出三钱银子,放在了妇人面前的地上。
“大人,我能走了吗?”
赵县令笑着颔首,“走吧,路上谨慎小心些。”
那妇人一把捞起碎银,朝着赵县令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县令大人,县令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一心为我们老百姓想。”
与此同时,外头的人群里也发出赞叹声,“也就是咱们县令大人这般好,为所有人考虑着,一番好言好语相劝,又结了一桩案。”
“对,不偏不倚,也不偏袒谁,是个好官。”
陆启霖:“......”
这些人是没吃过细糠啊?
这般一个糊弄人的糊涂官,也配着一个“好”字?
清河县的人,对县令的要求是不是有点低啊?
而站在公堂之内的赵县令,则是微笑,止不住的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平易近人,办案神速。
他这样一心为大家着想的好官,在嘉安府可不多呢。
......
既然来了清河县,安行就带着众人去吃清河县最出名的清水面。
这一碗清水面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阳春白雪。
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个人打听,哪里的清水面最地道后,几人出现在清风楼。
清河县最豪华的酒楼。
安行要了二楼的雅间,点了七碗清水面。
店小二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就出去了。
这一群人看着不像是差钱的样子,居然什么菜都不点,只每人吃一碗面,实在奇奇怪怪。
等面条的功夫,安行看向陆启霖,问道,“这个赵县令,你觉得如何?”
陆启霖连连摇头,“是个和稀泥的高手。”
他刚才憋了一路,这会不吐不快。
“他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人也和善,若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这性子是个老好人,还算不错。
但他偏偏不是个普通人,而是身在县令之位上,这性子就是在害人了。”
陆启霖的话一出口,几个护卫就面露诧异望着他。
小公子咋这样说?
别的先不说,就说这脾气。
这位县令大人的脾气当真是温和了,当官的,鲜少有这样的,真的挺让人有好感的。
安九朝陆启霖竖起大拇指,“小六,还得是你火眼金睛。”
安行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
“有道是身在其位必谋其政,他既然是县令,那就该履行身为县令的职责,而不是为了好名声和稀泥,不审案,却当起了和事佬。”
“至少,先让仵作验一下这鸡,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来之前,陆启霖特意交代安小竹,将留在路上的死鸡挂在车厢后头以备审案,结果根本没用上。
两护卫赶紧垂头敛息。
原来是这样啊。
不愧是小公子,一开口就让他们意识到了差距。
安行赞了一句,“你说的很对。”
不为表象所迷,能明辨是非。
这孩子能有这个见解,他很骄傲。
但陆启霖的分析,远不止于此。
见师父问完,陆启霖反过来开始询问安行。
“师父,今日所见的那群妇人,您可曾感觉到她们的有恃无恐?似乎这种讹人不成就去见官的事不止一次?”
安行点头,“的确不像生手。”
陆启霖又问,“您认为,为何她们会这样?”
安行不语,只是挑眉望着陆启霖。
陆启霖再问,“今日同我们一起旁听案情之人,一个个根本不在意真相到底如何,只一个劲赞扬赵县令,您说奇不奇怪?”
安行一双眸子盯着陆启霖。
这孩子,远比他认为的还要聪慧。
他刚才小瞧了他。
“直说便是。”
“这清河县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