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靖不解为何九哥会突然跟他说这些,犹豫过后,还是遵从内心的困惑发问:“是有人要害十皇兄吗?”
慕容怀淡然地望着前方,“嗯,是有人要害他。”
慕容靖的头缓缓低垂,“会是谁呢?”
“你觉得会是谁呢?”
“四皇兄吗?还是六皇兄?”
慕容怀垂眸看了他一眼,“为何不觉得是八皇兄?”
慕容靖手指摩挲着缰绳,思索了一会儿,“八皇兄瞧着不像是会争权夺利的人。”
慕容怀闻言冷嗤一声,“记住你今日说的这句话。”
“九哥,十皇兄会有危险吗?”
慕容怀稍微纵了一下缰绳,马速见涨,“会有危险,而且九死一生。”
慕容靖忽然呼吸一窒,脑中一个想法冒出,“九哥,你为何这般肯定?”
“因为想让他死在半路的人,是我。”
慕容靖攥着缰绳的手下意识一紧,马匹被勒得有些不适,喷了几个响鼻甩甩马头。
慕容怀注意到他的紧张,好笑问道:“怎么,怕了?”
慕容靖没说话,回到营地这一路都始终沉默。
天色暗沉,行至已经能看到营地轮廓的位置时,慕容靖踟蹰道:“九哥,我能问问,你要对十皇兄出手,仅仅是因为他挡了路吗?”
“你是想说,若他不争,我是否还会对他出手?”
慕容靖点了点头。
而后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慕容靖,你与我们年岁相差太大,我们之间的仇怨,你兴许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
“皇权党争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死我活,就算你心软,你如何保证对方会领你心软的情?”
“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赶尽杀绝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
“今日你放他一命,来日你需得付出十倍心思防备他东山再起,这么算实在得不偿失。”
慕容靖眼神变幻,“可十皇兄并未对九哥你有相害之心啊。”
慕容怀眸光骤暗,周身变得寒冷阴沉。
“你可知,我这双腿是如何伤的?”
慕容靖脑中混沌了一下,不可思议道:“难道不是为了救父皇所伤的吗?是十皇兄当年,对你,这,这不可能,那个时候十皇兄也才八岁!”
“是啊,他才八岁,可他生母端妃娘娘可不是八岁。”
慕容靖大脑缺氧般晕厥,嗓子犹如被人掐住般呼吸不畅。
“端妃娘娘吗......”
慕容怀见他面色苍白,手掌附上内力轻轻拍了一下他胸口,使得他憋闷的那口气吐出来。
“不止端妃。皇后,颖妃,贤妃,甚至恪嫔都曾对我施以毒手,她们教唆膝下的儿子对我拳打脚踢,各种恶毒的捉弄,甚至想要除掉我,试图买通我身边的太监。”
“那时我母妃刚被打入冷宫不久,父皇因母妃的关系对我不喜,所以偌大宫中无一人护我,我成了最无辜的众矢之的。”
那段日子艰难,血和泪混着冷饭剩菜一并吞咽。
因为那些被纵容的虐待,挨打多了,儿时的慕容怀只能通过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以求痛能赶紧过去,希望回过神时他的皇兄们已经揍完走远。
思虑过重,所以慕容怀开窍得格外早。
风雨无阻中,他给皇祖母采了小半年的晨霜烹茶,求来一个特赦,许他还未幼学便出宫立府。
虽然这种逃离的做法在当时被皇后等人嘲笑不齿,却也确实使他离拳脚相加污言秽语的日子远了许多。
因为过早出宫立府,宫里的开蒙功课慕容怀只上到了一半。
后来宋少傅是因早年曾承过梅妃娘娘的人情,特此来教导他。
可难捱的日子从出宫后也只是好过了一点,除却每月初一,逢三逢五他也得进宫给皇上,皇后和太后请安。
只要进宫,便会对上那些所谓的皇兄,所受的迫害也越来越不显于表面,却难捱至骨髓。
直至后来,慕容怀把江清月捡回了府。
他身边多了个怯生生却使劲浑身解数讨好他的小丫头,如暖春初现的一缕晨光,照进他冰封崎岖的心里,涌现不少生的希望。
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想帮她报仇。
偶有几时他察觉到小姑娘对仇人的狠凶光乍现,他忽然也生出几分想要报复那些人的念头。
他忽然发现复仇那般难走的一条路,小小的丫头都在拼命往前走,一道无形的绳索拴住了他,扯着他,他也顺从地踏上了这条路。
再后来,慕容怀时常告诉自己,他是哥哥,小清月不懂的事可全都指望着他来教她,所以他也拼命地往前迈开步子。
腿伤可以说,确实是慕容怀太小阅历不够棋差一招,但与此同时,也算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腿废了,所有人似乎都很满意,包括他的父皇。
御龙衙的权势丢给他一个残废在轮椅上的孩童,想也知道这赏赐是个烫手山芋。
可偏偏他重新站起来了,在无人察觉时,御龙卫也被他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攥在了手中。
后来的路便顺了许多,藏拙隐匿,无人在意,少了许多麻烦,躲在有小太阳般那个一个小姑娘的九皇子府,日子越发惬意。
慕容怀回忆着,视线中那个靠在云苓背上吃饱喝足打瞌睡的姑娘的身影越发清晰。
“九哥,七哥的死,与你有关吗?”
慕容靖被抱下马的那个瞬间,慕容怀被这一问猝不及防乱了一丝思绪。
七皇子还未出宫立府时,与十三皇子是同住在缘熙宫的。
自幼的情分最难消散,更何况十三皇子亦步亦趋跟着缠着的七皇子,已经死了。
“你七皇兄是因为火烧皇后宫殿,宫中谋杀,此罪......”
“这不对!七哥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他若不是被逼急了,怎么可能会放火去烧皇后娘娘的宫殿!一定是有人利用他了!”
慕容靖这一喊,瞌睡不太安稳的江清月一下子便被惊醒了。
“怎么了这是?出去兜了一圈风,怎么回来还吵起来了?”
江清月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穗草,睡眼惺忪地往前走去,被却慕容怀打横抱起直接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