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在道路上飞驰。
抵达医院，担架床被众人一起抬下来，飞快的在地板上疾驰着。
我在疼痛中，感受着车身的震动，被推入了手术室。
燕栩的手紧紧的缠着我，因为担忧眼眶紧缩着，里面的担忧一层层的跌宕下来。
“别怕。”
“我已经让秦风找了蜀市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母子平安。”
“梨梨，还没提前恭喜你，终于要成功晋升当母亲了。”
他试图安慰我。
我努力对他挤出一个笑。
下一秒，他就被医护人员推出了病房。
“要手术了，丈夫去签署手术通知书吧，缴费什么的都需要你，这里不用陪床。”
“我……”
燕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也意识到不妥，目光隔着医护人员遥遥的看向我。
我在阵痛的间隙看向他，“学长，谢谢你。”
“但是不用了。”
“我一个人也可以。”
燕栩深吸一口气，分明能看到他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已经收拢成拳头，然后他对着主刀医生叮嘱。
“张医生，我……妻子就交给你了。”
因为有所忌讳，“妻子”两个字他咬的很轻，而我隔的太远，根本没听清。
“放心吧，燕少。”
“一定会母子平安，我的技术您放心。”
燕栩离开了。
手术灯大亮，医护人员有条不紊的开始工作。
我好像沉浸在疼痛的河流中，心脏痉挛不停，身体上的阵痛也源源不绝。
最终在打了麻醉针之后，我疲惫的阖上眼皮。
在一片黑暗中，我又见到了薄宴时。
不过这明显是毕业季的薄宴时，他通红着眼眶，眼阔缩着，因为震惊和不敢置信，瞳仁细微的震颤着。
“你在胡说什么？梨梨，我们的感情那么好。”
“你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我才肯接受你。难道是得到就不珍惜了？”
他眼尾阴狠的缩紧，仰着头深深看我一眼。
而后嘴角浮出冷笑。
“我不允许。”
“招惹了我，你还想全身而退？这种美梦你做都不要做。”
我胸膛里累积的酸涩在顷刻间爆炸，颤抖的指尖想要抚上他峻挺的脸庞，想要抚慰他故作狠戾下，那颗备受伤害的心。
可是手指触碰上去，那张清俊英挺的脸庞瞬间就皲裂成一块一块。
薄宴时消失了。
嘴角挂着那个凉淡嘲弄的笑，他消融在空气里。
我触了个空。
然后梦醒了。
首先冲入耳畔的就是响亮的莺啼声，依稀能辨别出医生的声音，“恭喜你，棠女士，你喜获麟儿。”
是儿子？
在怀孕的时候，我从未去验证过性别，一来国家禁止，二来我没有什么性别观念，认为无论男女都是我的宝贝。
他是薄宴时和我的孩子。
我爱薄宴时，并且因为重重矛盾不能继续婚姻，我会将所有对薄宴时的爱都倾注到他身上去。
好啊。
儿子最好长成薄宴时的缩小版。
这样我想念薄宴时的时候，能有个微薄的寄托。
突然，脸颊多了一抹细腻柔软的触感，护士温柔的声音响起。
“棠女士，快亲亲你儿子，他长得好俊呢。”
我努力掀开眼帘，在一条眼缝中，依稀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粉团子正挥舞着手脚。
我下意识的伸手，小心翼翼的把一根手指伸到小家伙的掌心中去。
顷刻间，一股攥紧的力道冲袭而来。
我的神志也在顷刻间清醒过来，努力掀开眼帘，大脑逐渐清醒。
“孩子五斤八两，稍微有点瘦小，不过没关系，好好喂养一下，出月子就没什么差别了。”
我和孩子被推出手术室。
我一眼就看到了在外面含笑而立的燕栩，他眼角眉梢都透着温柔，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眼前浮现的却是薄宴时的脸。
他那张挂着凉淡嘲弄笑意的脸。
在我的触碰下四分五裂。
心房被巨力卷袭，蜷成了一卷。
我努力遏制情绪，逼迫自己对燕栩一笑。
“太好了，梨梨，恭喜。”
燕栩的声音好似隔着一层雾。
我对他点点头。
送入病房，半小时后，麻药退掉疼痛不期而至，不过和阵痛比起来，剖腹产的疼痛不值一提，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
燕栩跟了过来，先是站在婴儿床旁边，修长如玉的手指按了按覆在孩子身上的薄被。
而后看向我，笑意温软，“孩子长得很像他，不过脸型很像你。”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孩子的样子。
燕栩小心的托起孩子，大概是第一次抱这样小的孩子，所以他的姿势透着一股怪异。
等孩子放到我旁边，我一眼就看到了那相似的眉眼，那时一双和薄宴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
看着缩小版的婴孩，我好似隔空和薄宴时含着嘲弄的眼眸撞上。
心脏像被狠狠捏了下。
我呼吸瞬间都重了。
瞬间抬起头看向燕栩，“学长，救援的进度如何了？”
“不能耽搁了，多耽搁一日，薄宴时获救的希望就少一日。”
燕栩嘴角的笑隐匿了分，但很快恢复如常，“我明白，一直没耽搁进度。”
“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现在只恨自己怎么没能顺产，如果顺产的话，一定能回到救援现场，而不是躺在病床上束手无策。
“放心。”
“我办事你放心。”
燕栩玩笑。
我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一些。
目光轻落在婴孩的脸上，心底密布的疼痛总算是被他的诞生冲淡了些。
孩子没安静一会就开始大哭。
这可把我急出了一身汗。
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孩子身下的尿不湿，指尖一抹湿润让我意识到孩子尿了。
然后指挥同样手忙脚乱的燕栩去拿尿不湿，接手之后，我艰难的侧过身子，准备给他换尿布。
但是尿不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了过去。
燕栩按住我的肩膀，深深的望入我的眼眸。
“别动，小心扯到伤口。”
“换尿布这等小事，我来。”
说着，扯下尿不湿后，拿着尿不湿，呆住。
他别扭的解释，“不会用，等我研读一下说明书。”
好容易手忙脚乱的穿好纸尿裤。
燕栩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对着小家伙手舞足蹈的样子拍了张照。
触及我的目光，他颇有感慨，“没想到我生平第一次换尿不湿，竟然是给薄宴时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