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是在一月后再次被打破的。
羌族此次联合了几大蛮族部落对南诀发起战争。
一开始说好了只是做戏,为的是协助林家上位。
如今林家得偿所愿,也到了他们该索取报酬的时刻。
实际上,林家人跟他们打交道多年,已经深谙这些蛮夷的秉性,并不敢过河拆桥。
而是早在第一时间,便偷偷将承诺给他们的财宝、粮食、盐茶等物只多不少的交付了。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一次他们算错了,羌族的胃口远不是这些简单的物资能够打发得了。
他们要的是日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和土地,是要将南诀的整个西部吞并下去,成为自己的大后方。
让他们能够有足够的物资,发起战争壮大自己,一统整个草原的蛮族势力。
此时跟南诀打起来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他们也清楚,南诀如今兵强马壮,若真的威逼的太厉害,让林家顶不住了,被下拉马,换上个强势的君主,打起仗来他们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议和才目的。
他们起初只是在南诀的领土边活动,慢慢的才没了耐心,同时也为了避免底下军士憋的太狠,生了惰意,失了血性,才时不时地放任他们出去发泄一通,抢杀、屠戮南诀的村落。
因为反正他们发泄了就走,只杀人抢物,并不占领土地,是有“分寸”的。
所以林国舅就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对他们的这种“无伤大局”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
但路云起无法忍受,他带着叶长风、鲁逸以及桑家的表兄们,还有一些陆家的亲兵,多次出面保护边疆百姓,并把他们尽可能的往南撤。
结果不知怎的,路线行踪被泄露,一伙儿羌族士兵专门等在那里偷袭他们,好在他们实力过硬,只是这一仗也比较惨烈,双方都死伤了上百人。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羌族非但不理亏,反而像是找到了正义的口号一样,专门派遣使臣,十分跋扈张扬的到了阳城,对着林国舅喊话。
说是两国议和期间,南诀人无故打死他们羌族人,叫嚣着让南诀小皇帝尽快答应和平条件,并格外向他们支付天价赔偿,不然他们就要为此去的羌族勇士们讨回公道。
也就是全面开战。
这次实在是欺人太甚,倒不是没有人提出要治陆云起的罪。
可崇庆帝刚去,叶太后的余威尚在,叶家也不是好惹的,陆家虽只剩一个陆老国公,可陆家三代人皆为忠烈,满朝将领哪个不从心底里佩服?
况且陆云起可是陆家满门仅剩的唯一一根独苗苗儿,小小年纪,还十分争气,做的又是护佑百姓的大义之事。
要将他治罪的话刚蹦出两个字,不用叶家一脉开口,那言官当即就被一众彪形大汉给围了起来。
武将们嘴皮子是没他们言官利索,可嗓门大的很,虎着脸,攥着拳,你一言,我一句的,只把那言官连惊带吓到摇摇欲坠,险些没当庭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林氏父女的脸色都不算太好,已经晋升为太师的林国丈对着台上高坐着的女儿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林家如今还不算是太站稳脚跟,军权又一直算是他们的短板,现在朝中的这些武将还用的着,需要拉拢为主。
此时若是强硬的将陆云起治罪,难免会让这些莽夫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因着这番变故,主和派的声音低了不少,朝中那几位重臣,心中更是生出了杀意。
他们迅速与李相站成一派,钦点了元帅将军与林国舅汇合,一同出征。
然后,只有第一次交锋打了个平手,紧跟着便是节节败退。
阳城虽还未攻下,可几次失利让朝廷内外一下子恐惧起来。
主和派再次冒头儿,纷纷提议要花钱买平安,满足羌族的要求。
江州的二皇子萧奕靖几次上书请战,都被太皇太后以江州乃南诀重要城池,地理极其位置重要,不容有失,安抚百姓为上的理由拒绝掉了。
勇忠亲王萧若武,以及被新帝封为恪王的八皇子萧奕恪满腔热血地请战,也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皇祖母,朕有一事不明。”
朝堂上幼帝萧景康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太皇太后用眼神给严厉制止了。
下朝后,他闷不吭声地跟着太皇太后来到御书房。
太皇太后一坐下,如刀般阴寒的眼神儿便射向他。
“朝堂是什么地方?也是皇上能胡闹妄言的场合?”
萧景康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后抿抿唇,鼓起勇气抬头,迎上太皇太后的眼神儿。
“皇祖母,朕有一事不明。”
“哦?”
太皇太后发出一声嗤笑,“说来听听。”
“父王,他曾教导过朕的,国之大国,当自强,作为南诀的一份子都该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为了维护国之尊严,百姓之尊严,一切都可以放下。”
“哼,你父王倒是一向说的清高、冠冕堂皇。”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东西,不是靠几句豪言壮语就能撑起来的。”
萧景康咬了咬唇,低声道,“十多年前,羌族入侵,占了我们南诀的土地,杀了我们的百姓,当时国家贫弱,内忧外患,皇祖父咬着牙认了,可如今他们贼心不死,再次欺负到南诀头上,我们还要继续退让吗?”
林氏第一次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个她一直不喜,甚至不屑一顾的孱弱孩童。
本想要狠狠怒斥他一顿的,却在他那一双黑黝黝的,执着的,像极了太子的眼睛注视下沉默了。
“朝中的事情自有哀家跟群臣商量,皇帝既然不累,便先去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