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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小南风 > 第256章 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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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太。”连心平静注视对面的贵妇,目光无波无澜,“你不用试探我,我既然收了你的钱,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至于唐衡,来之前我对他一无所知,只以为他是我妹妹开网吧的合伙人。”连心用力挺起脊背,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这次来青城是因为我妹妹大病一场,跟你们唐家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回去问唐衡。”

对视中率先移开目光的人是于幼姝,她从心底里不敢面对连心,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更甚。

连心比六年前长大许多,也更成熟,于幼姝很难将面前的她和当年那个趴在病床上的瘦弱身影重合在一起。

六年前的连心瘦弱、苍白又无助,因为疼痛折磨而长久无法入睡,孱弱得像一朵仿佛要随风而逝的蒲公英。

现在的她是长在路边的小雏菊,经历过风雨跌落过泥水,却始终挺直脊梁,在风中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于幼姝喉头微哽,掩饰般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你相不相信是你的事,有些话我不能不说。”连心垂眸看向桌上的鲜花,“我妹妹连玉和唐衡之间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他们的合作与我无关,我也没想过要掺和进去,更没有告诉过他们任何事,所以我一直对得起你们唐家的两万块,也对得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八个字。”

“但是,我不知道您的丈夫出于什么目的,他近两年一直在暗中做些……”连心皱了皱眉,像是不知该怎样形容,“做些令人感到困惑的事。”

比如暗中给王振华的生意牵线,借王振华的手帮她摆平开店过程中的诸多不顺,甚至还把手伸向了连玉。

赵百里的出现实在太巧了,他每次帮助连玉脱困的行为都显得过于刻意。虽然这些仅仅只是她的猜测,但桩桩件件都有迹可循。连心始终认为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否则于幼姝今天就不会找上她。

“他大概是……大概是……”于幼姝目光略显茫然,急于帮自己丈夫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却发现最合适的恰恰是她最不想承认的。

“心中有愧,所以想弥补是吗?”连心轻抿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意外让她皱紧了眉头,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无论六年前那两万块是来自于唐靖江的授意还是于幼姝的自作主张,对连心来说都是一样的。是她心甘情愿选择不跟于幼姝走的,也是她主动跟于幼姝要的那两万块。甚至声称跟唐家断绝关系的那些话也是她主动说的,于幼姝只不过听从了她的选择而已。

而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个选择后悔过。

“从以前到现在,我的态度始终没有变,我的父亲是连兴贵,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人,无论生死我都是他的女儿。”连心抬眸看向于幼姝,“唐太太,这句话你可以转告给唐先生,当然我也可以亲自说给他听,你需要吗?”

于幼姝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送,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说道:“不需要,我相信你。”

“那就好,我说话一向算话,说好那两万块是一锤子买卖,就绝对不会再张第二次口。”连心十指交握放在腿上,垂眸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有件事我想知道唐太太是不是跟我看法相同。”

“什么事,你说。”

“关于上一辈的事我认为到我这里就算一个正式的了结,跟下一辈无关,毕竟他们一无所知,你认为呢?”

于幼姝放下咖啡杯,重新审视连心,“你真的很在乎你妹妹。”

“当然,谁让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连心微笑说道。

于幼姝深呼吸一下,“唐衡对我来说也是,所以我从来都不是独断专横的家长。”

连心点点头,“很好,那么我就不说再见了。”

她站起来要走,于幼姝却伸手将她拦住,“我送你吧。”

连心准备拒绝,左侧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唐太太。她和于幼姝同时看过去,酒店正门方向有两个人影逆着光走过来。

前面的贵妇身形略富态一些,烫着时髦的卷发,一身珠光宝气,虽然是她主动出声叫于幼姝,态度却高高在上,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等于幼姝过去跟她说话。

贵妇身后的苗条身影微笑矗立在一旁,看清她面容的一刹那连心感觉整个酒店大堂似乎都因为她而安静了一瞬。

那人身穿一身改良款的白色刺绣真丝旗袍,七分袖,袖口微喇。脑后简单挽了一个髻,两颗雪白珍珠在耳下微荡,细白的颈子被旗袍的立领衬得修长优美。

连心是第一次见到美得令人呼吸为之一滞的女人。她的美丽不单单是指柔美的五官,更多的是来自于她身上那种高雅又迷人的气质。

就像一只静静伫立在圣湖边的天鹅般优雅而神秘。无论是谁,看见她都会自惭形秽。

告别二人后于幼姝望着那道摇曳生姿的背影对连心说:“不管你相不相信,当年我要带你回家是真心的,其实我一直想要一个像宋太太这样漂亮又乖巧的女儿。”

连心觉得老天爷真是会开玩笑。她十八岁之前一直生活在为什么不是一个儿子的怨念当中,而在王金兰眼里凭借儿子打败她的于幼姝真正渴望的却是一个女儿。

不过……

“这位宋太太,她的丈夫想必也不是一般人。”毕竟是仙女一般的人物。

于幼姝欲言又止片刻,轻叹一声道:“算了,我们走吧。”

连心最后拒绝了于幼姝送她回家的好意,独自一人去超市逛了逛,买了一瓶黄桃罐头。

回到小院刚把罐头放到树下的石桌上,院门忽然不轻不重被人敲了三下。连心似有所觉,握着门栓好一会儿没有打开,门外的人也不催促,一直安静等待着。

好一会儿她才自嘲一笑,缓缓将院门打开。

门外的人身形挺拔,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肘部,臂弯处搭着一件灰色外套。看见连心时他目光微滞,喉头上下滑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连心的目光在他左侧太阳穴的伤疤处一扫而过,微一点头说道:“唐先生,请进。”

唐靖江将外套从右臂换到左臂,缓步跟了上去。

“请坐。”连心招呼一声,随后走进厨房拿了碗和汤匙出来。

罐头盖子比较紧,连心拧了两次拧不开,唐靖江说道:“我来。”说着便伸出手去。

连心就像没听见一样,左手将罐头瓶掉转成底朝上,右手往瓶底啪啪拍了两下,再掉转过来盖子就能轻易拧开了。

“我刚从外面回来,没什么好招待的,唐先生别嫌弃。”连心从瓶子里盛了两勺黄桃罐头在碗中,自然地推到唐靖江面前,语气就像在招待第一次上门的邻居一样。

唐靖江只顾看连心,等她看过来立即笑着说道:“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连心唇角微勾,“唐先生,我今年24岁。”

多可笑,24年对有些人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唐靖江垂下眼眸,语带哀求:“心心,能不能……别叫我唐先生。”

“那应该叫你什么?唐和平?还是唐靖江?”连心舀一勺糖水入口,压下满腔愤懑,“我觉得叫你唐和平对不起我姥爷,叫唐靖江对不起我妈。”

“你看,怎么称呼都不对,所以第一次见面,我还是叫你唐先生吧。”

唐靖江将头摇了又摇,始终不敢抬眸看连心一眼,“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两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连心坐姿随意,微微抬头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着什么,“如果是男孩就叫唐衡,女孩就叫唐心嘛,听说过不止一次。”

记事早的代价就是有些事想忘也忘不掉。那些被母亲一手拧耳朵一手打屁股的模糊记忆涌上心头,总也忘不了挨打间隙母亲那一声声地质问。

“你为啥不是唐衡?!为啥!”

小时候每次挨打完都会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改名叫唐衡。很久之后才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是唐衡。

甚至心这个字都是因为母亲的置气才得以保留下来的。糖心是甜的,莲心是苦的,所以她的名字是连心而不是唐心。

唐靖江显然知道她名字的含义,缓缓闭上眼睛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妈会那么对你,我要是知道……”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连心低头,语气里满是无所谓,“亲妈后爸和亲爸后妈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各自有各自的心肝宝贝,她是夹缝中的孽债,本就不该出生。

唐靖江努力平复情绪,好半晌才说道:“心心,我不知道唐衡妈妈跟你说过些什么,但是你相信我一次,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不愧是夫妻,异口同声要她相信他们。

“给不给机会你不是都已经做了吗?”连心咬下一口黄桃果肉,细细咀嚼,“另外,虽然我不喜欢唐衡和他妈妈,但是实话实说,他们母子为人都还不错。尤其是唐太太,我特别感激她六年前慷慨解囊的两万块。”

唐靖江双目微红,强装镇定说道:“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想过不要你。”

“是我不想要你。”话接得极为顺畅,没有片刻犹豫,连心的表情是令唐靖江感到残忍的平静,“在我知道唐衡只比我小两岁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就只能是唐先生了。”

“用我提醒你吗?我两岁的时候你才跟我妈正式离婚。”

当年连心还不到两岁,走路都不稳当的年纪对父母离婚这件事当然没有印象,但是没关系,还有王金兰。她将漫长而又痛苦的离婚过程事无巨细样样都记在心里,每到酒醉她就会念咒一样反复向连心述说当年的每一幕。

从她甩了唐靖江两耳光到她抱着孩子要跳井被王金秀拦腰抱住,瘸着一条腿的父亲王汝成拿马鞭先是狠狠抽了唐靖江一顿,再逼着王金兰同意离婚,王金兰桩桩件件都要重复给连心听。

小时候的连心不懂事,以为那些都是王金兰酒后的胡言乱语。后来王汝成病重,王金兰将七岁的连心狠狠打了一顿,口口声声说都是她害的。连心不明白为什么姥爷吐血是被自己害的,她去问王金秀,王金秀沉默半晌搂着她单薄的身体说不是她的错,是那个姓唐的把姥爷气吐血的。

当时连心刚上小学一年级,每天放了学就去炕边守着王汝成,哪儿都不去。王汝成已经病入膏肓,瘦成一把骨头架子,双手覆着一层薄薄的皮,抚摸连心头脸的时候手上的老茧刮得她生疼。

可是再疼连心都没吭过一声,因为姥爷从来没有像那样抚摸过连玉,那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宠爱。

可惜这独一份的宠爱很快就消失了。姥爷临走前抓着她的手不住说对不起她,当时她太小,不懂姥爷为什么会给她道歉。

许久之后才明白,原来姥爷一直以为她父母的婚姻开始和结束都来自于他的勉强。

他免强了那个被自己从造反派手里救下来的下放青年娶自己的女儿,恢复高考那年免强他去考试,在女儿怀孕不同意的情况下又免强女儿支持女婿去读大学。

最后,又勉强同意他们离婚,留下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外孙女。

就这样,在连心眼里,素未谋面的唐靖江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把最疼爱她的姥爷气死了。之后随着王金兰每一次的酒后打骂,唐靖江在连心眼中又多了诸如陈世美、小白脸等等标签。

世人怜爱秦香莲,无人可惜陈世美,谁又愿意自己有一个薄情寡义的父亲呢?即便是连心,再怎样受苛责的情况下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亲生父亲有一天会从天而降。

因为王金秀告诉她,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抛弃妻女的人身上还不如对连兴贵孝顺一些,无论怎样她和连玉都是一母同胞。

后来事实证明王金秀的话果然没错,当连心得知唐衡今年22岁的时候,心里甚至曾经有过片刻的庆幸,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对那个姓唐的有过期待,所以也就谈不上失望。

风水轮流转,当年他不要她,现在她不要他,很公平。

“至于你说的弥补,你欠我姥爷的那条腿可以弥补给我大舅,如果觉得对我妈有亏欠可以弥补连玉。”

“你欠我的其实并不多,刚好两万块,早就已经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