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也不只是唐如瑾，”唐如玥淡淡地说道，“哀家若是没记错，宁大人的父亲，宁鸿基老大人此前也曾为首辅一职。”
是啊，要不是宁太后当日闹上宫宴，宁老大人怎么会请辞。
唐如瑾又怎么会坐上首辅的位置。
朝臣们先前确实被鼓动，弹劾唐家意图谋逆篡位。
可说到底，都是因为宁棠柏给他们看了苦主的供词，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首辅家仆。
众人下意识地想到的就是唐如瑾。
现在被唐如玥点破，百官们突然反应过来，唐如瑾才坐上首辅的位置。
而在这之前，宁鸿基盘踞在首辅的位置上长达十余年。
朝臣们面面相觑，细思极恐啊，他们全都被骗了。
立时有御史站了出来，参宁棠柏玩弄权术，意图不轨。
“臣受人蒙蔽，愧对御史清名，”御史陈绍斌神色难堪，“工部侍郎宁棠柏昨日遣人给臣府上送了一封信，信中正是苦主们的供词，声称是被首辅所害，今日早朝时，宁大人邀请臣共参唐如瑾大人，臣一时失察，未曾查证，便参奏当朝首辅，臣无颜立足于朝堂。”
宁棠柏冷哼一声，这些御史最是迂腐，果然不能成事。
他直言反驳道：“太皇太后可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将自家兄长摘出来，不惜往臣父亲身上泼脏水，这一手祸水东引，真是玩得漂亮啊！”
“宁侍郎口口声声说唐氏一族谋逆，可苦主们口中皆称是被首辅所害，哀家若是没记错，似乎并无实证指向唐如瑾，敢问宁侍郎是如何得知，纵仆伤人，侵吞田产的就是唐家的仆人？”
唐如玥目光冰寒，如若结冰，这一局，她定要让宁家自食其果。
不等宁棠柏措辞反驳，唐如玥继续质问。
“苦主们陈情后，宁大人可有上报，可曾实地查证，苦主口中的桩桩件件，可曾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所居何地，田产几何，如今归属何人，你可曾逐一核实查验？”
宁棠柏被逼问得愣住了，他核实什么？
谁都知道，这一切就是为了逼迫皇帝处置唐氏一族。
党争而已，需要什么实证。
更何况，那边证据早已被全然毁去，他要怎么核实？
宁棠柏无言以对，却又不得不顶着压力对抗太皇太后。
他道：“虽未核实，想来亦不会有误。”
“呵，想来？”唐如玥冷笑，“哀家竟然不知，我大夏的官员竟然靠想象来处置政务，既有苦主伸冤，不经查证，未经核实，宁大人就擅自扣上谋逆大罪，哀家倒想问问宁侍郎，唐家可曾得罪于你？”
宁棠柏背后发寒，心中愤恨不已。
那群废物，昨日怎么就没能刺死唐家的老妖婆呢？
今日，他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都是被唐家老妖婆所害。
他越发激愤，口不择言起来，“太皇太后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家二弟被逼自刎于内廷，太皇太后可曾给我宁家一个交代？”
“吾妹妙仪乃先皇元后，当今圣上亲生母亲，进宫多年克尽本分，教养子嗣，她有什么错，要被罚囚禁于皇陵，她才二十六岁，难道就该在皇陵那等偏僻枯寂之地，空耗余生吗？”
宁棠柏双目赤红，瞪着唐如玥的眼神如视仇敌。
“家父宁鸿基，三朝老臣，曾为帝师，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对皇室素来忠心，可太皇太后却因一己私欲，将家父赶下首辅之位，以巡查使之名，将吾父赶出京都，使其数次险些丧命。”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太皇太后总说，本朝以仁孝治天下，可您的仁在何处，我宁氏一族，又有何处得罪了太皇太后？”
相较于宁棠柏的激愤不平，唐如玥此时就显得格外平静。
她有些虚弱地抬了抬手，让南烛将早已准备好的供词，户档，玉牒呈递上来，给百官传阅。
在众臣或疑惑，或惊骇，或慌张的目光中，唐如玥施施然开口。
“先帝在世时，曾与哀家商议，选定宁妙仪为承儿之皇后，宁妙仪温婉端庄，娴静淑雅，确为皇后之良选。”
她回忆过往，在记忆中发现曾被忽视的那些细节。
“哀家若是没记错，妙仪年满八岁，先帝就定下了婚约，可是如此？”
宁棠柏不明所以，还是如实答道：“正是，小妹八岁便已有婚约，待到及笄后便于先皇成婚。”
唐如玥神色陡然一凛，高声喝道：“宁棠柏，你可知罪？”
“太皇太后，莫不是年老失智，臣何罪之有？”
宁棠柏满脸不屑，似乎认为唐如玥已经黔驴技穷，肆意妄为起来。
“宁氏一族，李代桃疆，以他人冒充先帝钦定之儿媳，蒙骗皇室，意图不轨，宁棠柏，你宁氏才是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奸佞之臣！”
唐如玥的话，如水滴溅入滚烫的油锅，整座议政殿彻底轰然炸响。
“这……这怎么可能？”
宁棠柏不敢相信，他的妹妹被换了？
其他的朝臣更是被炸得满头雾水。
“皇室威仪，采选皆需核身，谁能有如此能力收买宫中内官侍奉？”
“不可能，我从未听说宁家还有其他的女儿，就算找人替换，怎么才能避免被发现？”
“若是现在的宁太后并非宁氏妙仪，那原本的宁妙仪又去了哪里？”
宁棠柏目眦欲裂，咆哮道：“你在骗我，我是妙仪的亲哥哥，妹妹被换，我如何不知道？”
“男女八岁不同席，宁侍郎，妙仪八岁之后，你见过她几面？”
唐如玥慢悠悠地问道：“若是此时被换，你真的有自信，能够认得出谁才是你的亲妹妹吗？”
宁棠柏呆立在原地，一脸不敢相信。
他的妹妹真的被换了？
可是，为什么要换走妹妹？
是谁要换走妹妹，暗害宁家？
他的心中有太多疑问，情感上，他不愿相信。
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太皇太后不会无的放矢，她手中一定有证据。
“太皇太后，敢问是何人告知我……宁太后并非吾妹？”
不错，总算是反应过来。
唐如玥微微一笑，不枉她一翻铺垫，“宁鸿基原配妻子，宁老夫人孟氏景娴……你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