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算是秦大哥的贴身护卫。”
齐子彦的惊讶显而易见，但他忍住了立刻询问的冲动，“他既然同你一起回来，肯定是要当面相见的，是不是应该等我通知老师、一起安排？”
这人与秦棘关系如此密切，是他没想到的。随之而来的是诸多疑惑，和由此而生的、对此人想法和态度的不确定。既然是与阿九相识的人，由阿九判断可能会更好。
“如果可以，我想安排你们先聊一聊。”阿九知道、秦朗至今对皇帝派的态度以及局势的稳定都有所顾虑和怀疑，说实在，他自己也拿不准、柳国公府如果知道了情况、会如何处置，或许会做出他们并不乐意见到的决定，而对此、他们也毫无办法。
但他相信齐子彦并非只着眼于政局的心，如果能先看看他的反应，秦朗心中或许也会更有数。
无论是秦朗的质疑、还是他对柳国公府的有所保留，都无法诉之于口，但齐子彦从阿九的神态中就能读懂。
“既然阿九这样说，那就这样安排，”正如阿九对齐子彦的信任，齐子彦亦然，不追问、只是笑着安排，“这位客人从云州一直赶路，想必也很是疲惫，不如今晚我命人准备好餐宿，好好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再聊不迟。”
“好，多谢。”阿九笑着。
阿九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表情丰富，最近在齐子彦的面前，他愈发地像个孩子了。
秦朗看着面前的饭菜，以及写在字条上的、院内各处设施的安排和详细地图，也不禁佩服齐子彦的细心。饭是清淡有营养的饭菜，很适合长期赶路而身体疲劳的人，备了不烈也不甜的温热果酒，以及、为了避免有下人跟着他不自在、而特意写好的纸条。
只是不知、这用心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带来的消息，还是因为阿九。
想到阿九刚才说要陪主子用餐的样子，他倒希望是为了阿九。
第二日阿九带他来到齐子彦的书房，二人简单见过礼，也不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秦朗将事情从头简单说了一下，许多细节一笔带过，也没解释为何阿九被王氏盯上。他边说、边观察着齐子彦的神态，对方似乎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对他模糊的地方没有任何追问之意。而阿九听他刻意省略的叙述，也没有任何想要补充或解释的意思，倒是有趣。
“事情我大致了解了。”齐子彦听完，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我随阿九、叫您秦朗大哥。您在此时出现，是为了阿九吧？”
秦朗玩味着‘随阿九’这个说法，并不将惊讶和意外表露出来，“何以见得？”
“秦朗大哥虽未明说，但一定很想让秦将军的死真相大白，”就算是表现得再平静，齐子彦也不难想象秦朗的心境，“您却忍耐了这么多年，应该是为了大势、为了牵扯着无数人性命的政局。这些年、虽然王氏为首的贵族派愈发张狂，皇帝派看起来有些势弱，但这些不过是表象，本质上、与秦将军出事时并无不同。”
皇帝派虽然不占上风，但也从未丧失过一战之力，不然，王氏又何必为罪案而紧张呢？
齐子彦的聪慧，的确超乎秦朗的想象，几乎是立刻让他想起了少爷。
“所以你认为、我如今为了阿九一人的性命之忧，便抛弃了多年的坚持？”
齐子彦并不掩饰衡量的目光，半晌、笑了笑，“是，也不是。”
“是，是我的直觉，”齐子彦解释，“不是，是因为您先单独见了我，必是有些想法的。”
“秦朗大哥，有些事要是不说明白，今日的单独见面就白费了。”
信还是不信，他必须抉择，否则一知半解之下，齐子彦也做不了什么。
“当真是个聪明人。”
秦朗又似乎是早就做好了决定，卸下了方才明显的防备。
“青峰...阿九不仅是个重要的故人，也是最有力的证据，因为秦朗这个人，实则已经死了。”他的身份已经在那日消逝于城楼大火，如今就算呈上对当年情况的证词，也只是一个身份存疑的黑户之言。没有任何其他证人的情况下，想撑起如此大案根本不可能。
阿九却不同，他的身份在户籍上、一直是清晰可见的。先是当年、蓟州军的从七品军官，再是后来、凉州的从四品将军，最后是齐子彦买下的罪奴、如今的护卫阿九。他的证言、加上皇帝和兵部保存的、当年的军情急报，才是在天下人面前最有力的证据！
如果阿九死了，他能否翻起旧案当真不可知，那秦棘的死，就再无真相大白的一天了。
虽然少爷可能没那么在意，但是他在意！若是让王氏的人就这样风光下去，他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少爷让他不要执着于报仇、以大局为重，但他看到了机会，就一定要两者皆得，才不枉他苟活这么多年！
“秦朗大哥最担心的是什么？”
“是闵氏。”
“闵氏...”齐子彦快速思考起相关的情报，心中有了大概，“氏族里参与和外族勾连之事的、不止是激进派？”
秦朗点头。特意不明说，也是想看看齐子彦能否想到他们最在意的点。
闵氏代表的温和派，一直和皇帝派保持了微妙的合作关系，也给了氏族势力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秦棘当年既然选择了皇帝派，就不会是为了保全氏族，秦朗此时对柳国公和皇帝却还心存犹豫，应当是...
“您最担心的，应当是以此事挑起内乱吧？”
果然！看来青峰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两个小子，或许真的能继承少爷的理念！
齐子彦一下就能想到内乱，说明他的着眼点并非皇帝派的利益和权势，而是更广阔的世间。
“不错，”秦朗第一次露出明确的情绪、欣慰，“看来你真是一点也不像你的父亲。”
齐子彦笑得有点开心，看了看阿九，“阿九不是也不像他父亲么？倒是有点像秦将军。”
“就他，还差得远。”秦朗摇头，两人的距离感快速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