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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母猪原 > 第7章 痢疾夺命 兆镰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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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临泉遭遇了一场人生中最悲痛的经历。

立秋处暑八月天,防治病虫管好棉。七月过后,地里的玉米逐渐干穗,籽粒饱满。母猪原的人们眼睁睁的看着又是一年丰收季。就在这个档口,陆贺氏病倒了。

她开始感觉胃部不适,不思饮食。夏三娃去地里扯了一些苦槁给她熬汤喝,还没喝两口就全吐了出来,紧跟着就是呕吐,反胃,说不出的一种力量直往上涌。

几次三番的呕吐就让陆贺氏眼冒金花,眼前出现了阴影。夏三娃又找来陈皮,枳壳给她熬成汤药,陆贺氏强忍呕逆硬是压下去一口,紧跟着就是止不住的拉稀。

刚上炕,陆贺氏肚子就翻腾,不得不马上去茅房。反复的折腾,茅房的地上,墙壁的下半部全是黄不拉几未经消化的谷物,折腾到下半夜,陆贺氏就卧床不起了。

夏三娃寸步不离床边,急得满头是汗,与陆贺氏商议去镇上看看。陆贺氏吃力地摇摇头:“没事,挺过去就好哩,这是我们母猪原夏季里常有的事。”

夏三娃握住陆贺氏的手:“我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个家就完哩。”

陆贺氏苦笑了一下:“我早晚都是要走的,只要你对文权好,我死都会瞑目了。”

天亮后,陆贺氏想坐起来,可是两腿酸软,撑不起身子,就又栽倒在床上,痛苦的呻唤不止。

夏临泉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攥了一把苋菜。他将苋菜洗净切断,一头大蒜去皮捣烂,然后在锅里倒上油,把苋菜倒入锅中,反复翻炒到熟以后撒上蒜泥。

他把陆贺氏扶起,用被子把她圈住,就开始喂陆贺氏。苋菜在陆贺氏嘴里转了几圈,就是咽不下去。

夏三娃劝她:“一定要咽下去,你咽下去才能起作用哩。”

陆贺氏咬紧牙关,眼眶中硬是挤出泪水来才把苋菜咽下去。就在他想喂第二口时,只听一声响,咥进肚里的苋菜全吐了出来。夏临泉的胸前,手上溅的都是秽物,难闻的腥臭。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夏临泉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恐惧。把陆贺氏放平躺下,就出去找人了。

文权站在炕头,一个劲的喊“奶奶。″陆贺氏无力回答孙子的叫喊,慢慢伸出手,抓住文权的小手。

福娃与康氏同时赶到,康氏赶忙去烧了热水给陆贺氏擦洗身子。

陆贺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你要是我的儿媳妇该有多好。”

康氏非常自信:\\\"婶,我不就是你的儿媳妇吗,等你好了,我就改口喊你娘。”

陆贺氏满足的嘬了一下嘴唇:“不知这辈子可有这个福分喽。”

夏临泉来到陆水生的家。

陆水生毫不在意他的到来:“你来做啥?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瓜扯。”

“你婶病的很厉害,求你帮忙把她拉到镇上给医治去。”

“我不去,你不是本事很大吗?你肯定有法子能医好她的病。”

“病很严重,人都卧床上了。”

“卧床也不去,你们不是感情好吗?你背他去医院呀,找我干嘛。”

夏三娃很反感陆水生的话:“你敢说你一辈子不求人?不就是门房里的人吗?外人我喊他吗,不去算球。”

夏临泉走后,陆水生的女人从厦屋里走了出来:“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婶子,找你哩,你不管,别人会说你闲话哩,说你杵逆不孝,目无尊长,好不容易才刚改过来的名声,继续保持。”

陆水生寻思媳妇说的话在理,“嗯”了一声就去了陆家大院。

陆贺氏拒绝夏临泉去镇上医治的要求,身子斜靠在棉被上,右手捏了一把空瘪的肚皮,然后又用手去按肚皮,直到能触到脊柱的骨节。夏三娃近乎哀求,让去镇上医治,看在他的份上,孙子的份上,所有关心她的人份上多活几年。

陆贺氏摇摇头,坚决不肯。

下午,日落西山的时候,陆贺氏的身子一阵哆嗦,断断续续的说:“我的眼睛啥都看不见哩。”

夏临泉坐在炕上,一手搂住她,一手攥着她的手:“你咋恁犟呢?去一次花不了几个钱。”

陆贺氏无力的握紧了夏临泉的手:“我的大限将至哩,我不想折腾。只想在家多待会,好与你和权儿多点时间在一起。”

“如果把你的病治好了,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呀!”

陆贺氏嘬了嘬嘴不说话了,至后半夜,突然独自坐了起来,喊夏三娃给她洗脸梳头,说兆鸿回来哩。

夏三娃心慌怯的不得了,认为是回光返照。他一边准备热水,一边让文权去喊福娃。

当福娃与康氏,陆水生与婆娘赶到的时候,陆贺氏巳梳好头,煤油灯的光映照她的脸,额头锃亮,昔日的皱纹跑到无影无踪了。

男人都见过将死的人死之前都有回光返照,那就是抬头纹的产生。

陆贺氏慢慢躺下身去,恬静而安祥。夏临泉似有所悟地问:“你不是说兆鸿回来了吗?”

陆贺氏听到兆鸿两字又来了精神:“兆鸿回来哩,现在正从河川往这赶哩,估摸着,现在已经进入母猪原地界哩。”

众人面面相觑,特别是文权与世杰更是瞪大了眼睛……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陆贺氏把头枕在棉被上,非常安静,好像在默默承受上帝给予安排的灾难,又好像是等待生命中的那个人的出现。

一个时辰过后,只听阵阵“汪汪”的狗叫声,由远及近,然后就是“咚咚”的敲门声。

福娃叫上陆水生去开门,一位知天命的男人站在门首,陆水生马上认出了来人:“兆鸿,真的是你回来哩?”

那男人好像也认出了陆水生,用手轻推他的肩膀:“水生,这个时候了,你咋在我家?”

陆水生立马正色道:“婶生病了,很严重,他说你在路上哩,俺都不信。”

陆兆鸿慌慌张张上楼,边走边问福娃是谁?福娃自告奋勇娃回答陆兆鸿:“我是虎娃的弟弟福娃。”

楼道口陆兆鸿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福娃就去了上房里屋。

看到卧在床上的母亲,陆兆鸿泪如雨下,扑上去喊了一声“妈”就跪在了床边。他双手握住妈妈的手:“妈,儿不孝,儿子兆鸿回来哩。”

陆贺氏哆哆嗦嗦反握住儿子的手,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可以明显的看出陆贺氏内心有多激动。她想流泪,但是没有泪流出:“那就好,回来就好,妈在等你哩,好想知道你的情况哩。”

陆兆鸿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柏家芙蓉是你儿媳妇哩,她为你生了一个孙子,现在我还没找到他哩。芙蓉在陕北被杀害,现在不知尸骨埋在哪里。儿在新疆又成了家哩,儿媳妇又为你老生了一个孙子,你现在有两个孙子哩。”

陆贺氏笑了:“我有三个孙子哩,我有三个孙子哩。”

陆兆鸿左右看了看,康氏把文权推在了他的面前:“这是兆楷哥的儿子,叫文权,文权,这是你亲大伯,快叫大伯。”

文权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伯。”

陆兆鸿一把抱过文权,在他左右脸颊上亲了又亲:“兆楷的儿子呀,弟弟有儿子了,还长这么高了,”陆兆鸿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

“兆鸿哥,你在新疆成了家,你回来了,咋没把老婆与孩子都带回来呀?”康氏看陆贺氏说话费力,就代她问了这个问题。

陆兆鸿马上回答:“早几年我就想回来的,有许许多多的无奈,最近一段时间我心里老是感觉堵得慌,坐卧不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老婆孩子当然不愿我回来的。我执意要回来,老婆也就不再拦我,放我回来了,上万多里路,将近八天的时间我才连夜来到家里。”

陆兆鸿握着妈妈的手没有放,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一下,福娃看出了他的心思:“兆鸿哥,你是不是寻本德叔,不用寻哩,他在虎娃哥枪毙的那年年底就去世哩,到现在已经好几年的光景哩。”

“怎么?”一听到父亲已经去世多年,陆兆鸿内心的悲痛又被翻腾起来,肩膀不实地在颤抖,哭腔接近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干了二十多年革命,把青春献给了革命事业,却对二老一辈子的亏欠,没在二老面前尽一点孝道,愧为人子呀!”

“兆鸿哥,你要放宽心呀,如今回来了,亲人团聚,要高兴才是。”陆兆鸿的哭声让康氏很不自在,一个大老爷们的哭声是真挚的,是发自肺腑的,她由不得自己不说话来制止这种场面。

陆贺氏随意开始不停的说一句话:“我有三个孙子哩,我有三个孙子哩,我陆家不是文权一个单镚哩。我有三个孙子哩,我有三个孙子哩,我陆家不是文权一个单蹦哩。”

天刚蒙蒙亮,从北边卷过来一阵团雾,团雾刚从陆家大院掠过,陆贺氏便停止了呼吸。

陆家大院门口的单盘倒头炮引来了东陵村的老老少少,这其中就有随身携带旱烟袋的陆兆国和族长柏智麟。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柏智麟的眼帘,他走过去抓住那人的衣襟,陆兆鸿回转头,两个男人相拥在一起。

柏智麟别提有多激动了:“兆鸿哥,多少年没有音讯哩,你心好狠哩,十几年不回家,回家就为婶子送终哩。”

“惭愧呀,二老生前没有尽一点孝道,回了家母亲却去世。”

柏智麟给陆兆鸿介绍了陆兆国:“这是咱村的队长,大小事务都由他掌着哩。”

陆兆国很谦虚“不算啥,不算啥,按族规你还是族长哩。”

“我什么族长不族长的,现在不兴这个哩。”

陆兆鸿一脸的正色道:“我从在县里读书开始就一直在外面,对家里的风俗一概不知,一窍不通。你们都是自家兄弟,所有的事情你们商量着办,看着安排。只要不让人嫌弹咱就行。”

主家的一席话,柏智麟与陆兆国就有了放开手脚操办丧事的理由。早饭刚过,陆家大院大门口又放了一盘鞭炮。但凡东陵村的人都知道这盘炮是招呼人的。陆兆国从灶屋里搬出案板,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成立了陆贺氏治丧委员会。

主任委员是陆兆国,副主任委员是柏智麟。记账的,端碗的,打坑的,跑腿的,洗碗的,分工明确。谁不知干啥,往名单上一瞅就知道。

柏智麟对跑腿的,特别是去龙湾村去报丧的人叮嘱:“今天烧倒头纸,两天吊唁,三天入土为安,记住了。”

说明白了,第三天早殡,带过客过后就出棺。

中午过后,芸豆家伙班子来到,简单的拾缀过后就开始吹拉弹唱,锣鼓震天。这种场面在年馑后的母猪原可谓是独一无二的。陆贺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死后是这么的热闹。

第三天的早上,柏智麟早早安排锅上给打坑的做了两道精致的杂烩,吃了就去劈坟,去晚了影响出棺的时间。这当儿夏临泉把陆兆鸿拉到了上房里屋。陆兆鸿此时已经知道了他与母亲的关系,对他对这个家庭的付出表示感激而又敬佩:“夏叔,啥事,说吧。”

“能不能不劈坟,起坟,把你大与你娘埋在另外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旧的养猪场旁边,那里以前是你家的地,后来被柏耀庭以三亩水田给换了去。柏智麟的爷爷死了就埋在那里,后来建养猪场就被起坟埋在了旁边。柏耀庭死了还没埋哩,就等着埋那里哩。”

陆兆鸿感到惊奇:“为什么不埋?那是人家换的就是人家的地了,只要愿意换,哪有反悔的道理。”

“你不知道,柏耀庭不人道。”

“不人道,从何说起?”陆兆鸿更是不解。

夏临泉就把当年柏耀庭以三亩水田换陆家一亩旱地的秘密说了出来。陆兆鸿更是疑惑不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种消息的?”

“是陆海驹和憨驴偷听了柏智麟与高艳秋的谈话后,当晚就来告诉我们的。起柏庆德的骨殖怕惊到了乘黄精灵。柏耀庭死后未埋,柏智麟把他的骨殖砌在一个丘子里,择机掩埋下葬。柏智麟第二天就出去了,消失了一整天。回来过后就把自己家门前一压井旁边的大青石运到埋柏庆德原先的墓坑上,又用土掩埋,那用意太明显不过,是用重物压住乘黄精灵。”

“什么乘黄精灵,咱不信这个,这些都是无凭无据的事。陆海驹是谁?憨驴在哪?我不知道他们。”

“你不能不信,柏庆德的骨殖挖走后,队长的哥哥陆兆开不信邪,在坑底尿了一泡尿,没多长时间,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老是笑,而且是停不下来的那种。没多久就死了,很惨,被关在屋里,媳妇孩子没人搭理他。海驹偷队长家的粮被打死了,憨驴也死了。”

“死了就无对证了呀,”陆兆鸿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陆文权睁着一对幼稚的眼睛:“大伯,说的都是真的,陆海驹与憨驴的话,我也听到了,当天晚上他们还担了大粪泼在那里的坟上面。”

陆兆鸿蹲下身把文权半拥在怀里:“文权,你又怎么知道坟上被泼粪了呢?”

“我看到了,他们在挑粪,奶奶与伯伯的谈话我也听到哩。”

陆兆鸿站起:“咱过咱的日子,咱不迷信,咱相信科学,什么乘黄精灵,那是上古神兽,咱不去管它。”

陆兆鸿下楼后,夏临泉与文权两人面面相觑。夏临泉失望地说:“母猪原上的大人物不信邪哩,咱说不动他哩。”

所有的亲朋好友吊唁完毕,准备出棺,好端端的天气突然从北面黑压压飘来乌云,紧跟着就下起雨来。虽然不是很大,与治丧的格调很搭。长蟒前行,纸花随后,抬重的人居中,奔丧的亲朋好友最后。队伍浩浩荡荡开进陆家祖坟。

陆本德的坟已从右面劈空,露出半面属于他的棺椁。

陆贺氏的棺椁经过反复的调试,平整过后,孝子三锨,陆兆鸿锄了三锨土压在了母亲的棺椁上。文权代表父亲陆兆楷也锄了三锨之后,打坑的几人连续的动作,一座圆形的新坟就出现在了陆家的祖坟园里。

这时的雨下的大了些,好像以异常的方式述说埋着的人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一生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把青春献给了共产事业,一个儿子把生命献给了国民党的救国不抵抗打自己人的残酷斗争中。她的伟大是田间地头的不平凡,是默默无闻的默默贡献。

圆坟结束,陆陆续续治丧奔丧人员散去。夏三娃“扑嗵”跪地,掩面啼哭。

他的反常举动令在场的人驻足动容,但没有一个人去规劝他起来。最多的是在猜测一段不伦不类的忘年恋结束了,你夏三娃何去何从?如果长期坚守下去,说明夏三娃是个人物。如果事后拍拍屁股走人,说明夏三娃就是一泡臭狗屎,一个人渣,与陆贺氏的相处就是贪图家财。只能是与一个老女人同床共枕解决人性的压抑,完全是一举两得。文权从人群中走过去,跪在了夏三娃的身边,这种举动完全是内心的自发,完全是平时情愫在条件反射后的自行展现。

陆兆鸿把夏临泉轻轻的搀扶起来,替他拭去了膝盖上的土:“有你这些年的陪伴与付出,相信母亲能含笑九泉,不要太过悲伤,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哩。”

宾朋散去,陆家大院又回归到原来的冷清。记帐与管钱的两人把账单钞票交给陆兆鸿后就各自回家去了。陆兆鸿看也没看,就把钱推给了夏三娃。夏三娃没有吭声,又把钱推向陆兆鸿。

陆兆鸿把钱再次推在夏临泉的面前并摁住,异常感慨的说:“我每月都有工资,我有钱,我要那么多的钱也没有用。你先收着,如果你不愿意留在母猪原,你可把这笔钱带走,到老家盖房子,娶妻子。如果你愿意留在母猪原,这座房子就是你的了。好好照顾文权,收受的礼总是要还的,咱不能让人家戳咱脊梁骨。”

几天的相处,夏临泉知道了陆兆鸿是这原上首屈一指的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逐渐对他由陌生变成了钦佩。

夏临泉没有说话,关上门后把陆兆鸿引到西墙根下,在一个放有石头的地方开挖,挖出了两坛白花花的银元。陆兆鸿惊呆了:“这么多的银元?”

夏临泉有条不紊地把土还原后放回那块石头:“我不走哩,我走文权没人带哩,我要让文权成人哩。”

陆兆鸿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他暂钉截铁的说:“本来我是摇摆不定的,现在我确定下半生不走了,就在当地,让组织给我安排个工作,对你和文权也好有个照应哩。”

多日的劳累让陆兆鸿再也难以支撑,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日出树梢高才醒来。他走出厦屋,懂事的文权早已给他准备好了洗脸水。这时,陆兆鸿才得以看清文权的观骨和睫毛,脸堂太像弟弟兆楷了。他洗好脸,转过身就把文权抱在了怀里:“今后不仅夏叔叔疼你,大伯也会疼你,文权要听话,大伯要让你读好学校哩。”

文权鼓足勇气向陆兆鸿提了一个要求:“大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你知不知道我娘在哪里?你本事大,找到娘让她回来看我,我好想我娘。”

毫不经意的一席话,让陆兆鸿泪如雨下,他向侄儿点了点头:“大伯记下了,伯一定找到妈妈,让她来看文权。”

饭后,夏临泉翻阅帐本让陆兆鸿过去观看。陆兆鸿看了一眼后,看到福娃两元,陆长贵五元,陆长贵?不对,陆长贵不是早去世了吗?怎么还有他老人家的名字?陆兆鸿不解地看着他。

夏三娃:“这就对了。”

夏三娃站起:“帐记得是陆长贵,其实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谁?”

“虎娃,陆兆镰呀。”

“虎娃?”陆兆鸿怔住了:“他不是被枪毙了吗?当年我从新疆发电报到宁民县府亲自求证了的,此人已经被枪毙。”

夏三娃笑了:“兆鸿,虎娃哥没有死,他还活着,他也是日日夜夜盼着你回来替他平反昭雪哩。”

陆兆鸿的内心激动到了极点,他拍拍头让自己镇定:“太好的事,太好的事,没有比这件事还好的事哩。”

其实,关于账本上登记了陆长贵的名字,这件事早已在母猪原上传开了。陆长贵死了,福娃顶门离户。福娃非要先替父亲上五元的礼金,然后才是自己的二元。登记管钱的两人不解,在场的人更是不解。福娃非常坚定的说:“叫你们怎么记就怎么记,记账是你们的职责,其他的就别管,别问。”

短暂的停顿过后,登记的人还是在账上写了陆长贵的名字,父亲后面写了陆福娃的名字。收钱的一共收了两家七元钱。这件事办事的人都知道,他们回家说给内人们听,整个东陵村都在议论这件事,但谁都猜不出其中的端倪与原由。

夏临泉把福娃叫到陆家大院,陆兆鸿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哥还活着,你咋不告诉我?哥揍你这个傻弟弟,”陆兆鸿举起拳头,佯装打过去。

福娃把头一偏,躲过这虚晃的一招,笑着说:“兆鸿哥,知道你回来了,第二天早晨我就让你弟媳去找虎娃哥了,当天晚上他就来到了原上,只是不便见你,只等到把婶子送下地。谁知你倒头就睡着了,一睡就是一整夜。”

“虎娃现在在哪哒?”

“在俺家厦屋里。”

“快去把他喊来,我急着要见他,真是太激动了,没有想到几十年的生死兄弟今生还能见面,太激动了。”

“不好吧,他可是被枪毙过的人,枪毙的人还能活,这还不乱套。”

陆兆鸿急了:“他犯了什么罪要枪毙他?”

“这事我最清楚,″夏三娃向前一步:“这罪有三条:一,土匪头子残害百姓。二,围剿红军。三,杀害共产党员,签发逮捕的命令是时任县长柏智宸签发的。”

陆兆鸿沉默了片刻:“杀害共产党员,谁杀了谁呀?”

“王明娃,我能证明王明娃是叛徒,当三营营长的陆兆镰下命令杀了他是罪有应得,大快人心,”夏临泉说。

“你证明?你怎么证明?”

\\\"王明娃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有一个致命的毛病,好玩女人。”一一一夏三娃把大当家的怎么被毒死了,又怎么下山投靠共产党游击队的,王明娃让他跟着他,只要听话,保证今后吃香的喝辣的话,以及通过东关渡口后沈裁缝遇袭身亡的事全部抖了出来。

陆兆鸿来回踱了几步,边走边说:“前两项指控我都亲自参与了,如果虎娃他被定有罪,那我就罪该万死了。因为两次大的活动,我是组织者。这样吧,福娃,你把你哥喊过来,该怎么穿戴就怎么穿戴,谁认出来就认出来,不要再隐隐藏藏,有我在,他的冤屈必须给洗刷掉。”

福娃激动的掉了眼泪,笨手笨脚的下了楼。

陆兆鸿焦急地在楼上等,等待激动人心的场面出现。他听到了楼梯的响声,他以为是虎娃到了,探出头看到了康氏焦急的神态:“兆鸿哥,虎娃哥被抓走哩。”

“啊,怎么回事?”陆兆鸿没等康氏回答,就“噔噔噔噔”快步下了楼。

福娃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用手捶着地,早已哭的没有人样:“我哥又被抓哩,我哥这次活不成人哩。是哪个天杀的狗日的告的密,你不得好死,我福娃咒你断子绝孙,咒你死在年三十,你不是个好东西,你不是母猪原的种,你是骡与马配的驴货。”

陆兆鸿看到了这一幕,随后赶到的康氏向他讲述了情况:“虎娃哥刚洗好澡,冷不防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几个带大盖帽的。他们手里拿着警棍,直接把躺在床上的虎娃哥与夏大哥铐住带走了。”

陆兆鸿走了几步又回转过身,冷峻地竖起眉毛,这种事情只有在非常时期出现过,现在又出现了:“放心,把孩子们看好,把虎娃救出来就交给我了。只要我陆兆鸿知道了他虎娃还活着,这一辈子我就不会再让他去死。”

从知道陆兆镰还活着那一刻起,陆兆鸿的心都在蒸腾着,像云雾山上的氤氲之气始终在胸间茑绕。这一刻的激动,把儿时的记忆,闹农协闹革命的记忆,参加红军的记忆,土匪窝里会虎娃的记忆,宁民县招安的记忆全都如过电影一般在心间呈现。特别是虎娃漆黑的脸上镶嵌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让他感动不已。这不单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还是革命道路上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所受到的冤屈可想而知,非一般人所能承受。革命成功他本是功臣,如今却还在蒙受不白之冤且是妻离子散。这一切完全都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啊!宁民全县解放,如果自己不是随军队一直打到新疆,负责把善后工作做好,也不会出现柏智宸邀功而当上县长一事。想到救虎娃的必须,陆兆鸿的行走速度等同于飞跑。好久没有这样走路了,当年从东陵村初级中学跳窗这样跑过。

来到东陵镇派出所,迎面从派出所驶出一辆吉普车,拐个弯就往宁民县城的方向驶去,车后拉出一长串尘烟。

陆兆鸿走进值班室,里面的值班人员立马叫住他:“干什么的?”

陆兆鸿急切的说:“你们派出所刚才是不是在东陵村抓了人?现在人在哪哒?”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值班人员再次问他。

陆兆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本本,轻轻的放在值班人员对面的桌子上:“我要见被抓的人,马上。”

值班人员拿起黑色的本本看了一眼:“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你眼瞎呀,你看不到封面印的是啥吗?所长在哪,我要见他。”

值班人员怯怯的把陆兆鸿带到所长办公室。所长拿过那个黑本本,快速浏览了一下,马上无可耐何的说:“晚了一步,罪犯巳经被押往宁民县里,刚才那辆吉普车就是载人的。”

陆兆鸿从所长手里夺过黑色的小本本:“在事情没弄明白之前就定性是罪犯,谁给你的话语权?”

从派出所出来,陆兆鸿又踏上了通往县城的灞水河川。在河川上行走,河里的水能听到“哗哗”的声响。

陆兆鸿徒步往前走着,中午时分终于赶到宁民县城。他直奔公安局,公安局里的值班人员说不知道此事。陆兆鸿恼怒了:“抓人是东陵镇派出所抓的,你们是一个系统的,怎么会不知道?”

无奈,陆兆鸿来到县府大院,要求见县长。一位办公室文秘站了起来:“你是谁?好大的口气,进来就要见县长,县长是你要见就能见的人吗?”

“怎么了?县长是人民选出来的县长,县长要为人民做事,有什么不能见的,”陆兆鸿把黑本本掏出来,放在文秘的面前:“要见县长,有重要的事请,告诉我他在哪儿?”

那男人看了一眼本本后又推给他:“对不起,无可奉告。”

陆兆鸿怒不可遏:“你是官僚主义的丑恶嘴脸,谁给你的官架子。”

陆兆鸿被岗警带出了县府大院。他从值班队长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一般对待大案要案的犯人采取的是异地处理的方式,你所说被抓的两人肯定不在宁民县,肯定被押往别处了。”

陆兆鸿此时才感觉救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比较棘手。但对救虎娃出来,还他一世清白的气愤从未叫停,他选择坐车去了省城。如果从县里下手解决这个问题,怕救虎娃出来的愿望就此缈茫,他去了省城,随后带回来两人,两人全是协助他解决问题的。

车子在县府大楼前停住,三人同时来到县委办公室。其中一人宣读了省委办公厅的一份文件,要求立即释放陆兆镰与夏临峰两人。时任单县长马上和颜悦色:“误会,这完全是误会。”他立马让文秘打电话给公安局长,把人以最快的速度送过来。

陆兆鸿坐在旁边,轻蔑地看了看办公室秘书一眼:“这是一起宁民县解放以来最大的冤案,我们不但要为有冤之人平反,合理安排他的今后生活,还要追究肇事者的责任。不管是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等待的间隙,很多的职员感到很不耐烦,其中就包括那个办公室文秘。单县长看出了大伙的不屑,忙站了起来解释:“如果你们想知道这位的来头,你们可到县党史档案馆去查一下一位名叫陆兆鸿的人。如果你们安静,我也可以给你们介绍,我也是刚从省城打过来的电话中才知道的。陆兆鸿,母猪原人,带领百姓闹农协,成立母猪原第一个党小组,带领农民群众闹革命,多次出生入死,参加无数次的战斗。他把青春献给了我们宁民的解放事业。从而赢得我们宁民的全县解放。所以,解放后,他又随军队一直往西北打,留下柏智宸与陆兆镰,焦国平三个营长。后来焦国平回家乡了,柏智宸独自一人跟军区领导写了一封信,把宁民解放的功劳全归于他一个人,他当上了县长,陆兆镰当了副县长。后来柏智宸亲自签了逮捕令,把陆兆镰收监了。把他在母猪原与韦汉生与秦书记一同枪毙。事情离奇的是陆兆镰并没有死,而是活了下来。这里面就有了很多的秘密,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无意间收到很多照片,全是柏智宸的私生活照。他的生活奢靡程度让人叹为观止。我把这事报告给了组织,组织就对柏智宸作了开除公职,进行刑事犯罪的调查。最终是他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监狱。这种没有党性原则的人,我们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给人民一个交代。这次陆兆鸿回来,恰逢母亲去世,陆兆镰与夏临峰前去吊唁,但没有公开。陆兆鸿的母亲去世了,陆兆镰不可能不上账,他让弟弟上了父亲陆长贵的名字。可是陆长贵已经去世好多年了,于是,这件事成了新闻,这就给一些好事的人一个口实:陆兆镰还活着或者就在原上。就有人给派出所通风报信,派出所报给县公安局,于是就把陆兆镰与他的好友夏临峰给抓了起来。现在的情况非常明了,控诉陆兆镰的三条症状,一个都不能成立。前两个罪状,土匪匪首残害群众,围剿红军都是陆兆鸿同志亲自参与组织策划的。这是革命的必须也是革命的实践,这两种指控是对陆兆镰的无中生有。第三条罪状指责陆兆镰杀害共产党员,现在陆兆鸿同志提出有人能证明王明娃是叛徒,陆兆镰把他秘密处决了,为党,为游击队免除了更大的伤亡。这是功臣,不是残忍杀害共产党员的人。这个秘密只有柏智宸知道,对陆兆镰指证有罪的动机非常明显:排除异己,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这位陆兆鸿同志为宁民县的反封建,反奴役以及解放事业做出过特殊贡献的人,他亲自为陆兆镰第三条推翻罪名,这种可信度百分之百。法院下一步将会实事求是,还陆兆镰一个公道,让他堂堂正正做人。关于柏智宸,我们将成立专案组,如果他的诽谤,诬陷成立,法院将毫不客气的给他量刑加罪,绝不放过一个坏蛋。”

“啪啪啪,”陆兆鸿带头拍掌,所有的人也都跟着拍了起来。两个时辰后,陆兆鸿与夏临峰被带到了县委办公室。陆兆鸿一下子抱住了虎娃,激动的留下了眼泪:“弟来晚哩,弟让你们受委屈哩。”

虎娃强忍住泪水:“弟天天盼哥哩,现终于盼到哩。”

陆兆鸿明显感觉到不对劲,拿起虎娃的胳膊吃惊的问:“虎娃?你的胳膊咋哩?”

虎娃笑了笑:“枪毙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两只胳膊都挨了枪子,这支胳膊可能打到筋上了。”

“枪毙没有打胳膊的呀?”

虎娃仍是苦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为什么。

陆兆鸿转首单县长:“陆兆鸿也为宁民的解放事业贡献了青春,多少次与我一道出生入死,现在他的胳膊残废了,我们要组织最好的医生为陆兆镰同志医治,务必把他的胳膊治好。”

单县长马上作了具体安排,让县内有十年以上行医经验的医师在县医院聚集,为陆兆镰会诊。

虎娃并没有为此感动,而是真情的对陆兆鸿说:“我在乎我的清白,一切的苦难都不在话下,别的就不要去追究了。追究有啥用,会造成更大的苦难。”

陆兆鸿对虎娃的话打了个顿,但马上就进行反驳:“这哪行?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有些错可以原谅。有些错,必须要承担法律的责任。犯了法得不到惩罚,要法律干嘛?我们干革命干嘛?不就是向一切违背人民意志的人宣战吗!你只要走的路线不与人民相向而行,我们就要革你的命。”

公安局长,法院院长,县人民医院院长同时赶到。

陆兆鸿从未有过的严肃,单县长当场就开了会,让秘书做了记录:“关于对陆兆镰同志最后一条的指证,推翻指证陆兆镰有罪的人在母猪原,是王明娃的同乡夏临泉。公安局的人,可以去调查取证集成资料,法院的职责尽快出台一份平反文件,为陆兆镰洗脱冤情并适可在母猪原开平反大会。让原上所有人都知道陆兆镰是被冤枉的。

法院院长立即表态三日之内出台平反判决书还陆兆镰清白。县医院院长表态,明天上午八点在县医院行政办公室会诊,为革命同志拟定一套完善的医疗方案。

陆兆鸿对他们的态度非常感激,与他们一一握手告别。最后,他向单县长的配合作了肯定,问他夏临峰的事怎么处理,单县长询问了一下办公室人员,马上向陆兆鸿作了定向性安排:“凡是对革命事业有贡献的人,我们不会忘记个人的贡献,原先的职务已经有人从事,要不就把他调到县外经贸委任一科员吧。”

陆兆鸿建议坐公安局的车回原上,被虎娃回绝了。

陆兆鸿知道一天不平反,虎娃一天没脸回到原上。现在的虎娃把名声看的比命重要。同时陆兆鸿也看出了虎娃的变化:内敛,不善言谈了,没有了以前的豪横了。

三人一同来到了解放南路虎娃的住处,虎娃随手就关了门。

防兆鸿纳闷:“虎娃弟,你大白天关门干啥哩?”

虎娃摇摇头没有回答他。

三人进入正房,陆兆鸿耳目一新,厅堂上,两边的墙壁上,书桌上摆满了字画。字画遒劲有力,刚逸。

陆兆鸿看傻了眼:“虎娃,这些都是你写的?”

虎娃盯视着堂正中悬挂的一幅画“学为好人”没有转首,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兆鸿走过来,感慨万千:“这是恩师的亲笔题词?”

夏临峰为二人沏了茶,两人坐下来品铭。陆兆鸿不无感慨地说:“虎娃哥,这一生最佩服你,你明事理,不是一般的憨厚。环境所迫,你当了土匪。你有家国情怀,大是大非面前,你毫不含糊。后来你娶了吕卉婷,你受她的影响,愿洗心革面。于是你拜黄先生为师,黄先生收你为最后一位关门弟子。从此你就学会好人哩。只是你这些年的委屈,哥咋给你补偿哩,”说着,陆兆鸿激动的说不下去了。良久,他目视虎娃:“想办法一定找到吕卉婷,你们必须要过正常的日子。”

提到吕卉婷,虎娃的嘴角翕动了一下,但终未表态。

陆兆鸿与夏临泉反复考证吕卉婷可能去的地方,最后确定了一个答案:吕卉婷是一位有学问的人,她不会选择出家,她极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在支教,在默默奉献自己的青春。

说行动就行动,一刻也不能容缓,陆兆鸿来到教育局,让人事科的同志帮忙查一下全县范围内可有一名叫吕卉婷老师的编制。最终查询结果出来,宁民县内教育系统查无此人。

陆兆鸿利用县教育局的电话打到省教育厅,报明身份后要求省教育厅查一下,在全省范围内可有一名叫吕卉婷的老师。

再次回到解放南路虎娃的家,虎娃整了几个菜,洒过三巡,陆兆鸿胸有成竹的说:“我这几十年,阅人无数,依我的判断,吕卉婷绝对没有走远,有知识的人既感性又理性,你,孩子,她的父母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怎么会走远?怎么舍得走远!”

作为母猪原乃至宁民县推翻农奴制度打倒地主阶级,推翻国民党反动派以及官僚资本主义,为宁民的解放事业做出特殊贡献的一等功臣陆兆鸿的话语权是首屈一指的。公安局当天下午就派专人到母猪原录取夏临泉的口供。夏临泉对王明娃的叛徒行径供认不讳。

县医院院长第二天准时召开全县十年以上的医师对陆兆镰的胳膊进行会诊的会议,最后得出结论:完全康复不是没有可能,针灸治疗是首选。要进行为期半年或更长时间的针灸刺激,配合体能锻炼。虎娃当场表态:放弃治疗。

陆兆鸿劝他仔细想想,两只胳膊总比一只胳膊好。陆兆镰边走边说:“我已经习惯了用右手写字,要不要那只胳膊照样生活。”

第三天,县法院通知陆兆鸿“关于为革命同志陆兆镰平反的判决书”已经生成,择日派人到母猪原为陆兆镰同志开平反大会,还陆兆镰公道。三人仔细听完法院来人的叙述后,虎娃激动的眼泪溢眶,多年的等待,终于等来了曙光。

按照陆兆鸿的要求,这次为陆兆镰开的平反大会,必须要隆重,必须要家喻户晓,枪毙虎娃与韦汉生,场地是东陵镇与东陵村小学中间的空白地带。现在那里开垦了土地种上了庄稼。地址选在东陵镇小学内,东陵镇政府派了几名干部配合东陵村的几十名村民把校内整理一新,在操场上搭了一个舞台。东陵镇所有的村子都贴了告示,定于古历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开平反大会。为母猪原的英雄陆兆镰平反昭雪。

这件事就像一条爆炸性新闻,立马在母猪原下辖的十个村子传开。已经被枪毙的人现在复活了,这样的事在母猪原可是闻所未闻,从无先例。

康氏率先看到了告示,激动的抱住福娃:“大伯没事哩,大伯没事哩。”

福娃眼中溢出了泪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呀,老天保佑我哥不死哩。”

给虎娃平反的集会比镇压虎娃的集会大了许多倍,也是母猪原最大的一次集会。时间之所以选在八月十五这一天是,寓意八月十五月儿园,家人团圆。陆兆镰得以平安昭雪可以和家人团圆,消息在集会三天之前发出,传达到东陵镇人民政府,再由镇传达到各个村庄。

东陵村的人们用手掐算着中秋团圆日,按照镇政府的指示,只要是劳动力,尽可能去参会不要擅自行动,尽量由村干部带队,有纪律的前往。

可是到了那天,人们早早的就来到了学校,从四面八方连绵不断的涌来,学校内站无虚位。

八时许,两辆吉普车在小学校门口停下,车上陆续下来很多人,有单县长,陆兆鸿,陆兆镰,夏临峰,公安局长,法院院长,派出所所长以及若干戴白色大盖帽的人,一下子就把舞台与人群分开,队形一下子没有了,全部乱了阵脚,巴巴地朝台上瞅,都想目睹昔日的土匪头子虎娃的尊容。

所有的关键领导分主次级别坐定后,单县长首先发言,他掏出了发言稿:

………

\\\"想必你们大家也看到了挂在舞台上方的横幅“宁民县东陵村陆兆镰平反大会”大家可能难以理解,十年前土匪头子陆兆镰在这所小学校的北面空地里被枪毙处决,如何能在十年后又奇迹般复活,这里面有秘密,有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日不公开,虎娃,在你们东陵村土生土长的陆兆镰就一日不能重见阳光,一生都要生活在黑暗之中。这次陆兆鸿从新疆回来,陆兆鸿,你们母猪原的人肯定知道他带领被压迫的人成立母猪原第一个农协组织,第一个母猪原党小组,第一个带领大家闹革命的人。他是母猪原乃至宁民县的大英雄。”

台下一阵骚动,群情激奋。

“他的事迹已经写入宁民县档案馆,将随党的事业永垂不朽。陆兆鸿回到母猪原恰逢母亲去世,传统的丧事都有记账的传统。记账本里出现了陆长贵的名字,陆长贵是虎娃的父亲,早已去世多年。于是就有人直接怀疑虎娃还活着。直到虎娃在弟弟家被第二次逮捕,陆兆鸿才正式知道虎娃还活着,当年他在新疆曾电报宁民县问询过陆兆镰的情况,宁民县给他的回答是人已经枪毙。大家记住,时任县长,也就是在逮捕令上签字的是柏智宸。”

台下的柏智麟脸色极度难堪。

“陆兆鸿知道虎娃还活着,为了正义感,为了不让历史重演,四处奔走,为了解救陆兆镰不懈努力。最后苍天不负有心人,陆兆镰的案子可以从新审理。经过专案组多日的综合审议,最后由宁民法院下陆兆镰同志平反判决书。陆兆镰当年被无辜逮捕,审判,枪毙,蒙受十余年不白之冤,都是由柏智宸一手陷害造成。从今日起,还陆兆镰自由之身。”

“好,好,”福娃站在人群中奋力大喊。

母猪原的人们也跟着狂喊:“好,好,感谢人民政府,感谢中国共产党。”

第二位发言的人是陆兆鸿,他稳步走到台前,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开始演讲:“母猪原的乡亲们,陆兆鸿向你们问好,感谢大家的到来,在这里我就不重复介绍了。虎娃与我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闹革命,为推翻农奴制度推翻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为宁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家乡带领四十兄弟闹农协,成立农协就不讲了,想必大家都能耳熟能祥。今天我就讲讲在后期虎娃被招安的事。虎娃山上当了土匪,这件事一点不假,但他当土匪抢的都是各村的地主财东,从未欺凌过良家妇女,这是他的纪律,任何一位兄弟都要遵守铁律。我只身去过两次,让他归顺游击队。他兄弟情深,碍与大拇指的情谊,大拇指也从不阻拦他的选择。后来柏智宸代县府去招安,他在犹豫。我明确的告诉过他,不归顺游击队也可被招安。因为我当时考虑游击队全是在山里活动,独立营驻扎东关渡口那是军事要地,一旦虎娃当上独立营营长,对共产党游击队今后的战略转移是有好处的。全部招安过后,虎娃开始有了全新的改变,受妻子吕卉婷的影响开始读书写字,拜先生为师,被黄先生收为最后一位关门弟子。黄先生亲自为陆兆镰提字:学为好人。陆兆镰在革命的道路上有民族责任感与大义,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分清善恶,黑白。他对待战友如兄弟,得到很多人的尊重与爱戴。游击队在通过东关渡口时,本是由沈裁缝带的队,后来叛徒王明娃偷偷跑到三营,找到营长陆兆镰告密。陆兆镰以革命的军人眼光把这个投机分子稳住后被处死。这种处理方式是无产阶级革命者使命与必然。诚想,如果王明娃告密的是一营柏智宸或二营焦国平,游击队就有被全歼的危险。因此,陆兆镰的做法是对的,他并没有杀害共产党员,他只是惩治了叛徒,为游击队顺利通过东关渡口创造了条件。现在我要说,当着母猪原的父老乡亲说,柏智宸签发逮捕令,把虎娃收监判刑枪毙是为了个人的一已私欲,为了坐稳具里的头一把交椅,这是资本主义的异已思想,排除自己的对手。这种思想害人害己,让陆兆镰同志蒙受了十多年的不白之冤。让他妻离子散,心灵造成极大的创伤,今天开这个平反大会,目的就是告诉母猪原的人们,陆兆镰当年被枪毙是被冤枉的。今天在东陵村小学校就是要为虎娃正名。虎娃是咱母猪原的英雄,更是咱宁民县的英雄。″

台下的夏临泉马上带头举手:“陆兆镰是英雄,虎娃是英雄。”

台下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形成狂潮:“陆兆镰是英雄,虎娃是英雄。”

陆兆鸿提及到哥哥柏智宸,柏智麟的脸绷得紧紧的,很不自在。高艳秋则倾听的聚精会神。

紧跟着,县法院宣读了《关于宁民县陆兆镰冤假错案的平反判决书》

……!

陆兆镰:男,乳名虎娃,本县东陵镇东陵村人,是东陵村老族长柏耀庭家里长工陆长贵的大儿子,往上数三代都是贫农,起初陆兆镰是一名麦客,在杨家寨领回来一名女子,名叫范苗苗。两人自由恋爱,冲破封建思想的束缚,为母猪原的人民开创了先河。后来他受进步思想的影响,在陆兆鸿同志的引领下加入中国共产党,成立农协闹革命,烧白腿子兵的粮仓,与地主阶级斗争。后迫于形势上山当了土匪。再后来被国民党宁民县招安为独立营营长。宁民解放后,陆兆鸿随部队开赴新疆,一路往西北攻打国民党残余部队。受降起义没有让解放宁民死亡一兵一卒。后来柏智宸私自给军区领导去了一封信,信中说宁民县起义是一营所有战士。军区发来一则电讯,表彰了宁民县保安团起义。事实是经过篡改的,真正的情况是参与起义的是三个营。陆兆鸿先找的是陆兆镰,他深明大义,当即同意。随后二人又去找二营营长焦国平,两人是结拜兄弟,焦国平也同意了。最后才找到一营营长柏智宸。柏智宸当上了宁民县的县长,陆兆镰当了副县长。焦国平回了老家,半年之后,陆兆镰在办公室被逮捕。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在母猪原被枪毙。陆兆镰被枪毙是一桩阴谋,现在已经查明,所有针对陆兆镰的指证都是柏智宸的一己私利造成的。他为了坐稳县长宝座,为了夜长梦多,必须要把陆兆镰处决了才能解决后患。现在已经查明,对陆兆镰同志的三项指控全是假控,无一能站住脚。前两项指控:土匪残害群众,围剿红军。这两项指控直接是莫须有,因为这两次活动的组织者,参与者直接是我们宁民县的英雄陆兆鸿。如果陆兆镰的罪名成立,那陆兆鸿同志也脱不了干系。革命实践的路上,会有很多对立或想象不到的事情出现。在一切对敌作战时出现的错误,造成的损失,革命胜利后,我们绝不能拿出来作为清算的理由。第三项指控陆兆镰杀害共产党员。在所有的证据面前,被杀的人王明娃是叛徒,县法院已经提审了当事人夏临泉,夏临泉与王明娃是自小就在一起的玩伴。他所提供的证据材料与当时的环境相吻合,指控陆兆镰三项罪名均不成立,陆兆镰是被冤枉的。经过法院合议庭严格审议,现对防兆镰同志下达“宁民县法院关于陆兆镰同志平反判决书。”即日起,陆兆镰同志是清白之身,他是母猪原的好儿女,是我们宁民县的英雄。”

法院院长把判决书双手递给陆兆镰,始终保持庄重的虎娃顿时眼泪盈眶。他只身走到台前,把身体弯成九十度的角向台下的群众躹了三个躬:“我没有想到被枪毙十年后还能站在这儿向母猪原的乡亲们讲话,不过,我等到了,我终于等来了属于我的这一天。所有的事我都不想说,我只想说,母猪原的天还是那么蓝,母猪原的地还是那么肥沃,母猪原的人还是那么勤劳友善。历史终归是历史,它终归是一种记忆,一种过往。母猪原的人民最勇敢,母猪原的虎娃爱你们。从母猪原走出去的人永远不会背叛母猪原,我虎娃就是其中的一个。”

虎娃说的亢奋,台下的福娃与夏临泉更是跳起来敞开喉咙大嚷:“虎娃哥,虎娃哥。”

康氏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可以明显的看出,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泪水浸湿,一绺一绺的……

会后,母猪原的人们陆陆续续散去,人群中有龙湾村的赵小三和庞氏。庞氏想回头看一眼在人群中大喊的福娃,但终因个子太矮而没有看到。

单县长提议陆兆鸿去县里讨论陆兆镰的抚恤问题,被陆兆镰当即回绝了。他立即走下舞台,与弟弟福娃相拥而泣:“哥终见天日哩,哥终于可以当一名正常的人哩。”

随后,由夏临峰,夏临泉和全家人陪同,虎娃去父亲母亲的坟地上进行了祭拜。

虎娃“扑嗵”一声双膝跪在坟头,泪如雨下:“大,娘,不孝儿虎娃给你们磕头哩,不孝儿在你们去世也没能为二老送终,儿是大不孝哩,儿回来了,儿蒙受了不白之冤,今天终于洗冤哩,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哩,从今往后儿会年年清明节,逢年过节回来给你们上坟哩,愿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保佑家人及孩子们健康平安。”

知性的康氏早知会有这种情况,巳经准备好纸,炮。大伙围在一起为陆长贵夫妇烧送纸钱,几个孩子离虎娃很近,虎娃顺手把芙蓉搂抱在怀里,几乎是脸贴着脸。焚烧的纸钱的烟雾在坟头莺绕,然后向天空升起。

陆兆鸿气喘吁吁跑来,二话没说,跪在地上就往火堆上填着火纸,火纸立马焚烧,化为灰烬……

一行人回到家门口,福娃与夏临泉早回几步,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

虎娃牵着孩子们的手,从烟雾中走进福娃破旧的院落。厦屋内已经焕然一新,地上有洒过水的痕迹。康氏撸起袖子,首先让夏临泉回去把文权叫来,然后就把早上已经切好改好洗好的菜在锅里爆炒。四十分钟不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就全做好了。

陆兆鸿闭着眼睛嗅了一圈,赞不绝口:“嗯,真香,没想到弟妹还有如此的手艺,福娃弟可真有福气。”

夏临峰向康氏投去钦佩的目光:“第一次见弟妹就知道是一位能干的人,做的一手好菜不说,操理家务,你看几个小孩个个干干净净,不像别人家的小孩,灰头土脸,衣服穿了又穿,好多天都没有洗,福娃真的是有福之人。”

福娃看了一眼虎娃哥,微微笑了一下:“兆鸿哥,临峰哥,你们在嫌弹我是不是?”

康氏用围裙揩了揩手,看一眼虎娃:“虎娃哥十几年没有在家咥上一顿舒心的饭了,今天全家团圆,虽然少了嫂子和侄儿,咱也像样的聚一聚,欢乐欢乐,庆祝庆祝,算为大哥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陆兆鸿提出县政府抚恤的事,虎娃把广飞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夹了一道菜放进他的嘴里:“兆鸿,我这十几年来最看重的就是平反,甚至比命看的都重要。如今平反了,可以像一个正常人过日子哩。抚恤的事,从今往后就不要再提。造成这样的局面,完全是柏智宸和我虎娃的个人恩怨,和国家没有关系。”

\\\"可逮捕令是他签发的呀,他在诬告你,想置你于死地呀!他是县长,宁民县的县长!”防兆鸿据理力争。

虎娃端起酒杯:“兄弟们,虎娃敬你们,”虎娃扬起头,一饮而尽:“平平淡淡的诠释,注解坎坷的人生,世上有最美的风景,走的过急,必会错过欣赏的机会。错过的,必是最真的感情,知错何必再错呢?”

陆兆鸿摇摇头,不置可否:“那可是十几年的光阴啊,就因为他的一己私利,你就要承担十余年的痛苦,天理不容啊!”

虎娃把陆广飞抱在左腿上坐定,神色庄重的说:“福娃,康妹,从今往后你们要教育孩子,谁走不出这母猪原,谁就没有出息。人生拥有一路的风景,首先要保持好心情,时刻提醒自己清醒,不管风雨雷电怎么凶猛,一定做到处变不惊。名利是粪土,不可吃,不可当酒喝,不要去强求,平平淡淡才是真。”

众人听的愣神,陆兆鸿放下筷子:“名利名利,你总不能不工作吧!我正考虑给你安排什么工作呢!”

虎娃打破僵局,让大家尽情的咥喝,他又喝了一杯,才回答了陆兆鸿的关切:“兆鸿哥,以前闹革命,弟啥都听你的,你叫咋干就咋干,现如今不一样了,弟不听你的哩,弟不要你安排工作,弟自找活路哩。”

“自找活路?咋个自找活路法?你一条胳膊残废,只有一条胳膊能写字,生活都成了问题,还自找活路,这是什么人生态度,乱七八糟,”陆兆鸿生气了,虎娃不再言语。

福娃代表东道主搞了一个通关,轮到虎娃时,碰杯过后:“哥,弟不会说话,不过弟认为兆鸿哥说的对,人活着要咥饭,咥饭就得工作。政府抚恤金的事咱不考虑,但工作咱不能不考虑,因为咱要咥饭呀!咥饭不是你一个人,将来还有吕嫂子,侄子,还有我们这一家子,你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虎娃的酒杯回碰一下,仰起头,把酒倒入嘴里,那酒在嘴里打了个转,“咕咚”一声就下了肚:“弟,今后的路该怎样走,哥心里有数,放心吧!”

“放心放心,你让人怎么放心?一不要抚恤金,二不要工作,你喝西北风呀?看你疼孩子的样,你拿什么去疼?就这样抱抱吗?”陆兆鸿还在生气中。

“哥,你们别争了,先咥菜,喝酒,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咥起来,喝起来,”康氏的一句话还挺管用,几人放弃了嫌弹,开始吃喝。饭后,康氏把陆兆鸿拉到院子的中央,悄悄对陆兆鸿说:“兆鸿哥,你傻呀,十年的光阴把虎娃哥的性子磨没了。他说的话,你不要硬杠,他说不要抚恤金,你不能暗地里给他办吗?十几年的黑锅难道白背还差一点赔了性命,还赔进去一个媳妇。他说不要工作,难道就不要了吗?你不会暗地里给他安排工作?人人都有虚荣心的一面,我看虎娃哥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康氏的一席话让陆兆鸿听的是醍醐灌顶,杵在原地,自己咋没有考虑这一层面哩,他不由地佩服起康氏。瞅眼再去瞧康氏,康氏已走进厦屋,开始收拾碗筷了。

夏临泉提议全到他家去休息,虎娃抱着巳经睡着的芙蓉看了一眼靠近窗户的炕,醉眼朦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炕上陪孩子们。”

夏临泉刚想再说什么,被康氏打断了:“可以,可以,就在家休息吧,和二龙,芙蓉睡在一起。”

众人散去,康氏关了厦屋的门后,虎娃来到炕边坐下,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心中默默的念叨:“娘啊,你在这炕上生了我,把我抚养长大,如今儿回来啦,却不见了娘亲。”往事历历在目呈现在眼前,任劳任怨,从不与父亲争吵,穿着补丁落补丁衣服的陆冯氏清晰的坐在炕头,正在向儿子发笑……

陆兆镰结束了他长达十几年的憋屈,开始了他新的生活。他新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拭目以待。黄先生是一代名儒,虎娃作为他的关门第子,也是儒家信徒。他经历的曲折坎坷终将是他一生受用不尽的财富。九死一生,最终仍站立在家乡的土地上,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情节,又是怎样的一种难耐,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小的时候,虎娃的性格是自卑的,他对柏耀庭的帮助与体恤认为是一种施舍与怜悯。他想逃离柏耀庭对自己的束缚,最终选择离家出走到外面找营生。这些所有的经历都表明了他复杂的心理,足以说明他有了觉醒的意识,反对黑暗,向往光明的意识。最为人们痛惜称道的是他的好学,在人性最趋于稳定的时段,受妻子吕卉婷的熏陶拜黄先生为师,开始修身养性。可以说,陆兆镰的历史代表了整个母猪原的发展史,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纯朴,叛逆到血性再到淳朴的过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虎娃的意识形态里,所有的过往都是昨天,今天他所要关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令他改掉所有坏脾气的,并且曾经喊过她“娘”的妻子吕卉婷。

\\\"卉婷,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已是自由之身,现在就在家里,如果你心里还装有我和儿子,你就回来吧,可好!″陆兆镰在心中默默的念叨不知身在何处的妻子。

夜已深,他把目光望向三角形的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