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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母猪原 > 第8章 省亲立誓言 迪化恨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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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省亲立誓言 迪化恨绵绵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喝那么多酒的缘故,几个大男人都喝醉了。虎娃一觉醒来发现身上盖着被子,旁边睡着侄子三龙与侄女芙蓉。福娃蜷缩着身子睡在旁边的一张床上,旁边睡着二龙与世杰,唯独没有见广飞儿。他听到厨房碗碗相碰的声响,然后又听到拉风箱的声音。

虎娃瞅向窗外,天刚蒙蒙亮,听不到村里有任何的声响。他趿上鞋子,走了出去。

东方刚现鱼肚白,远处的物事仍是黑压压的一片,辨不出具体的物理特征。虎娃站在已成废墟的堂屋前面沉思,康氏拿来了一件棉衣披在了他的身上,说出让人听了心颤的声音:“大哥,早上有点冷,披件衣服暖和,预防感冒。”

虎娃刚想与弟媳说话,康氏已转身进了厦屋,紧跟着风箱又开始“呼哧呼哧”的响起来。

站的久了,腿脚自然酸软,世杰为大伯搬来了凳子。虎娃刚坐下,广飞儿光着下半身从漓水棚里跑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这边就直接跑进了厦屋,随即就听到康氏的声音:“哟,五儿光冬冬就跑出来哩。”

随后,从厦屋里陆续跑出来五个小孩,虎娃把广飞儿抱起放在左腿上,芙蓉娃抱在右腿上,二龙,三龙各自围在左右,世杰站在身后,紧挨着大伯。

虎娃高兴的咧开了嘴,与孩子们互动,做一些亲昵的动作,破旧的院子充满欢歌笑语。

福娃搬来了一张凳子,坐在了旁边,呵斥孩子们:“不要调皮,让大伯歇会儿。”福娃接过广飞儿,芙蓉娃伸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就不去大那儿,然后把头埋在大伯的怀里。这种难以割舍的亲情让虎娃激动,他对福娃说:“广飞儿的身世我已经知道,你俩一定要好好疼人家,不要有任何偏爱,都是咱陆家的血脉,手面手心要一样。”

“放心吧,哥,康比我疼的很,好咥的都给他咥,有时哥哥姐姐都咥不上。从生下来都是她带,搂着睡觉,就是自己亲生的也不一定能做的到。”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虎娃点了点头,对康氏的做法表示肯定:“记得上次给你讲过,一定要好好待人家,人家来咱家,不讲咥,不讲穿,为咱家开枝散叶。咱往上说人老几辈人也没有人丁这么兴旺过。人家给咱带来好运哩,如果让哥听到你待人家不好,哥绝不轻饶你。”

福娃头一抬,说话铿锵有力:“放心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弟弟不会给你添堵哩。”

康氏把桌子搬了出来,放在虎娃的面前,随后端来了昨日的剩菜,熬了很长时间的黄澄澄的包谷糁子。饭后利用歇息的空档,虎娃当着福娃与康氏的面说:“不管什么事都是小事,将来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们读书。读书是最重要的,没有知识就没有未来,死守着土地是没有出息的。谁走不出这母猪原,谁就是稻田里的稗子。”

康氏把广飞儿搂在怀里:“放心吧,哥,你的话俺记住哩,如果不好好上学,走出这母猪原,孩子们会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就是种地。”

虎娃瞅了瞅康氏最为关切的说:“上次给你们钱,让你们把堂屋盖上。你们却没有建为啥哩?”

福娃望了康氏一眼:“是她不让建,为这事我们生了几天的气,她还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哩。”

陆兆镰看了一眼康氏,康氏不紧不慢的说:“大哥,那时刚是年谨的时候,是不适合建房子的。考虑到哥的安全才不建的,因为我们手里没有闲钱。没钱建房子,别人肯定知道有人帮助。放眼母猪原,如果不是自己家的亲哥帮助,还有谁愿资助你呢!”

虎娃点点头:“考虑的对,不过现在不同了,哥现在没事哩,你们可以无虑的把房子建起来,和孩子们分床睡。孩子们在逐渐的长大,要给他们足够的空间,让他们茁壮成长。哥没有什么要说的,哥只希望你俩好好培养这几个小孩,让他们长大以后有出息,为我们陆家争光,让我们的父母含笑九泉。”

福娃刚想再说什么,陆兆鸿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夏临峰。陆兆鸿老远就看到了包谷糁子:“哟,康家妹子,你熬了恁香的包谷糁子也不舍得给哥盛一碗?”

康氏起身让座,很快为陆兆鸿端来了一碗包谷糁子。陆兆鸿转着碗喝了几口,露出了喝不够的神情:“嗯,这包谷糁子熬的真好喝,好久没有品尝这味哩。”

康氏:“兆鸿哥,只要你在这原上,弟妹天天熬包谷糁子,管叫你吃饱喝够。”

陆兆鸿把碗里的包谷糁子喝光,又像模像样的用舌头去舔碗底。他的这一举动惹笑了在场的所有人。他把碗放在桌子上,不无自豪的说:“看咱这咥相,就能看出咱百分之百是原上的人,”抹了一下嘴后,陆兆鸿开始说正事:“虎娃,今天哪都不能去,陪哥去省亲。”

“省亲?哪哒?”

“柏家。”

“柏家?”虎娃立马从凳子上弹跳了起来。

陆兆鸿醒来,已是日出东方,他忙起身穿衣服,漱口,洗脸,端着空杯在院内来回踱步。他把所有的事都梳理了一下,突然就知道了今天该干什么了。他把文权喊了出来,让他去把叔叔水生叫来。

陆水生一听是兆鸿哥喊他,锅也不烧了,一路小跑来到陆家大院。陆兆鸿如此这般向他交代了一番,最后又问他一遍,可弄明白。陆水生回答明白了,他才放心。

陆水生起身离去,文权才从大门现出身,对陆水生大喊:“你就是一个坏叔叔,也不知道等等我。”

陆兆鸿迎上去把文权抱在怀里,并亲了一口:“叔叔今天替大伯跑事哩。”

陆水生踏进柏家大院的时候,柏智麟正站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纳闷。他在思考原上的两位重量级人物陆兆鸿和陆兆镰,现在突然都现出了真身,可两天了,没有一个人到自己家里来。难道这世道真的变了,连昔日的族长都没人理睬了?正思忖间,陆水生走了进来,这可是一位稀客,只有在拆柏家的房子时,此人来过,平时从来没有见过他来自己的家。

陆水生冲柏智麟微笑,微笑之中带着神秘与善意。

柏智麟礼貌的搬来长凳,又吩咐高氏沏茶过来。他翘起二郎腿,眼神直盯旁边的陆水生:“说吧,你今天来我家肯定有事。”

“喜事,”陆水生冲他微笑:“兆鸿让我过来告诉你,中午他要过来省亲。”

“省亲?我家?”柏智麟把手指向自己的胸口:“今天中午?”

陆水生停止了微笑:“是的,兆鸿哥说了,这是他回原上必须要办的一件大事。他说他与美娟私定终生并且有了孩子,为了对得起死去的美娟,他必须这样做。”

“等一下,”柏智麟由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惊喜,把陆水生送走后,他把高氏拉进屋,紧紧拥抱了一下又随机松开:“我说嘛,我有预感,母猪原上的大人物不可能不来俺柏家。”

高氏用中指戳了一下柏智麟的额头:“能不来吗?再不来你就成神经病哩。”

两人立马商量好,兵分两路,高氏去镇上买菜,东陵镇逢三,六,九集,今天正好逢六。柏智麟叮嘱高氏一定要买贵的,不要疼钱。自己则快步走出院子来到东陵村部,邀请书记,村长中午到家里咥饭。

书记,村长一听是与陆兆鸿在一起吃饭,就马上应承了。

柏智麟又一路回到东陵村,叫了陆兆国与本村的几名德高望重的老人,然后就开始收拾房子,打扫卫生。

虎娃听后,说啥都不愿意去。陆兆鸿站起来铁青着脸:“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小时候把最好的糖给你吃,上学时给你本子给你笔,长大了我干什么就想着你也干什么,同甘共苦,共富贵,这可好,这么点小事只让你陪咥陪喝,你都不愿意去,不去算球。”

夏临峰笑了一下,拉起虎娃的手:“走吧,看不到吗?老大哥生气哩。”

虎娃看了一眼陆兆鸿,随夏临峰的步调开始走,边走边说,:“生气怕啥呢?生气了我才不理他那一套哩。”

来到陆家大院,夏临泉已经从镇上买东西回来。几人整了整衣服,包括文权与水生在内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向柏家大院走去。

柏智麟早安排了熟人在门口相迎,两队人马,相互施礼问好,最后被迎进堂屋就位。

德高望重的老人把陆兆鸿推向堂屋正中位置落座。陆兆鸿几次三番起身声称尊老爱幼的重要性,都被老者们推辞挡下。他们说:“虽然是新社会了,可老传统不能丢。女婿第一次来老丈人家,必须坐上位,因为是高客。第二次来就不能再坐上位了,坐上位表示女方家属对女婿的尊重和认可。”

陆兆鸿被推向尴尬的位置,坐下非常不自在,他瞅准柏智麟沏茶的时候提醒他沏好茶不要再走。

就在柏智麟落座的时候,项书记与村长陆兆拓,队长陆兆国来到了。于是几人你推我让,几次三番寒暄过后,陆兆鸿还是坐在了上位,书记坐在了右上首,村长陆兆拓坐在了左第一位,虎娃坐在了又第一位,几位老人坐在左右,于是大家开始喝茶。

陆兆鸿向大家讲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往事:“想必大家进到院子之前就能看到门框上方的那块革命烈士的牌子,这是我党为了追记革命烈士的丰功伟绩而设计的,用这小小匾额纪念她为革命而作的贡献。虽然她走了,但她的光辉形象与家族同在。美娟是与兆楷一同进城上学的,两人一个加入了国民党,一个加入了共产党。时局改变,人的思想也在改变,最终兆楷脱党,改投国民党。美娟对时局不满,跟着我又加入了共产党。时局日趋严重,很多同志都相继被杀害。为了制止这种杀戮,组织派来一个人,要我们假扮夫妻,谁知等来的却是美娟。我们在异常坚难的情况下假扮夫妻,把各种情报准确无误的送进送出。最终编织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摸清了叛徒的所有作息习惯。最后把叛徒用砒霜毒死,我们取得了胜利。我和美娟在庆祝时抑制不住的灵魂共舞。后来日本人闯进了东三省,蒋介石实行不抵抗主张。我们党开了一个非常代表大会,做出决议,动员全中国人抗日,于是美娟被派到学校组织发动学生促进当局抗日。后来美娟成为省师范学校的学生自治会主席。她们正在筹备建立一个大中学校抗日救国统一指挥机构。把各个学校自发分散的救亡活动统一步调一致行动。我在她的帮助下私密会见各学校的学生领袖,把共产党的意见传达给他们。一个强烈的地震在中国西北历史古城的地下酝酿着。那种危险的境地,我俩并肩战斗,从来不怕被填井。就在那段时间,美娟怀孕了。形势更加严峻,我们在牛家巷的窝保不住了,三天后,我让美娟搬走,说有一个军官来接她,那是我们这一生最后的分别。”

陆兆鸿说到动情处,表现出无限的伤感。此处隐去了很多很多难以忘记的画面,包括给孩子取名字的事:“后来我的弟弟陆兆楷扮作军官把美娟送出城。由汪村转到几十里外的李家庄,由李家庄又转入十里外的娄湾村。在娄湾村地下联络站,美娟在那儿生下了一个男孩。后来美娟被送到延边根据地,被安排当了文化教员。半年后,她被调到军部,得以和胡军长在一起办公。后来部队发生了揭露国民党潜伏特务事件并因此导致了一场内乱,使这只刚成立的游击队陷入灭顶之灾。军部连夜召开秘密会议,但美娟没有通知参加。第二天,军部召开全军大会,姬政季做报告,宣布成立肃反小组。当时就逮捕了十几个游击队员,并宣布他们为特务。当第二批的时候,第一批的十几人全部被活埋。美娟是在姬政委召集全体将士会议上被逮捕的,死保她的胡军长也被捕了。美娟被抓的迟却被处死的最快,原因可能是她与胡军长关系最密的结果。美娟被杀害v的那天晚上,天上下着雪,有关活埋她的细节和情节现在都已无从查证。执行活埋的游击队员后来牺牲在山西抗日阵地上。胡军长后来被释放,也牺牲在抗日战线上。后来,姬政委到了延安,向党中央检讨了错误……后来改了姓名,现在无从查找他的下落。美娟遇害的准确时间是十一月初七,天下大雪。关于她生前所有的记载就只有这些。她光辉灿烂的生命就定格在那个下雪的冬天。”

陆兆鸿讲完,从上往下捋了一下自己的脸,往事讲完了,可沉浸于悲痛中的表情还仍然停留。

所有的人都是摒住呼吸听陆兆鸿讲完关于他与美娟的往事,虎娃表现出地动山摇也面不改色的冷峻。项书记坐直了身子:“陆兆鸿同志,你说美娟生前生了一个孩子,那这个孩子现在在哪?”

“我现在正通过组织在找,通过当年的地下交通站获悉美娟在娄湾村住下的是一名地下党员的家里,后来这个孩子又被转走了,接手的这家也是地下党,后来搬离原处,从此没有任何音讯。”

“难道没有一点办法吗?”项书记追问。

“党组织会经过登记的具体情况,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分析,相信这个孩子一定能找到。”

“找到了,你有可能已经抱孙子了喽,”陆兆拓村长冷不防插了一句。

陆兆鸿点点头:“是的,孩子早已成人哩。”他随后站了起来:“我把这件往事公诸于众,是我不想隐瞒什么,为了对得起死去的美娟,有美娟生的孩子为纽带,这辈子我与柏家是撇不清的亲家关系。我陆兆鸿是柏家的女婿,柏智麟是我陆兆鸿的小舅子。今天我陆兆鸿是专门省亲来的,为了表示我的赤诚之心,一定要给岳父岳母大人叩拜一番。”

高艳秋找了几个族里的人帮忙做饭,柏智麟一听妹夫要去给父母上坟,赶忙差人去买纸炮,却被陆兆鸿制止了。夏临泉从门后一大堆礼品中提出了一个袋子,向柏智麟扬了扬,示意他鞭炮纸钱已经买好了。

柏智麟带领一行六人去了自家祖坟。柏耀庭砖砌的丘子在祖坟堆里特别抢眼,陆兆鸿毫不客气就跪了下去,边烧纸钱边说:“耀庭伯,我该喊你爸哩,我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和美娟的事,只是你不肯接受。如今我回来哩,告诉你我和美娟有个男娃哩,他是你的外孙,望你在天国保佑孩子,让他早日来到母猪原认祖归宗,从今往后我和智麟就是分不开的兄弟哩,有任何的事我都会罩着他。”

往事的一幕幕历历在目,展现在虎娃的面前,特别是枪毙前,他看到了柏耀庭那殷切而又惋惜的眼神……耀庭伯对待自己家的好,那是原始的,没有附加任何替代条件的。虎娃膝下一软,马上跪了下去,随手拿起纸钱为柏耀庭烧送纸钱。火势的加大惊飞了旁边树上的鸟儿,它们扑展着翅膀飞走了。

柏智麟也蹲下身,拿起一个藤条翻动着未烧尽的纸钱。他并没有去看虎娃:“父亲生前知道你被抓的事,立马去县上亲自找大哥没有见效。枪毙那天瞅见你焦躁干裂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回到家里就得了急怒攻心,眼睛鼓出在外,包里全是血水。”

虎娃听到后更是激动,止不住的眼泪“嗽嗽”往下流。

再给岳母的坟也焚烧了纸钱后,七人全磕了头。鞭炮响过后打道回村,留下未烧尽的纸烟随风飘舞,烟雾袅袅升入空中,逐渐被稀释开去。

回到柏家大院,众人按照先前的位置坐定后,夏氏兄弟与文权,陆水生坐在了下首。高艳秋做了一桌子菜,足有十五六道,丰盛的程度堪比过大年咥大餐。

陆兆鸿坐在上首,开始还有些拘谨,随着推杯换盏就开始应对的娴熟起来。他要求尽情的咥,尽情的喝,尽管畅所欲言。

“真的?”柏智麟抓住了契机,马上问道。

陆兆鸿“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说的话你不相信?”

柏智麟站起为每人斟满了酒,然后心里非有底的说:“刚才去给父亲上坟,你也看到了,父亲是被圈在丘子里的,还没入土为安哩。”

“那你考虑啥,早入土为安,心里早踏实哩,”陆兆鸿说。

“当时考虑哥哥不在家,弟弟离家出走没有音讯,父亲在世时钦定的另拔陵地,被队里建养猪场给迁走了。父亲临终前叮嘱,一定要把自己的骨殖埋入新拔陵的陵地。”

“哦,我知道了,”陆兆鸿看了一眼夏临泉:“就是耀庭伯拿三亩水田换我们家一亩旱地的那块地儿,对吧?可以呀,在座的村长,书记,队长都在,传统的东西是抹不掉的,任何时候都得遵守,你选个日期,想什么时候迁就什么时候迁,我支持。”

柏智麟听后心花怒放,掩饰不住的裂开了嘴笑:“兆鸿,你说话要算话呀!”

夏临泉偷偷瞅视了一眼柏智麟,然后低着头继续吃着菜。陆兆拓村长与陆兆鸿同端了一个,慢慢放下酒杯,显得很有风度问一个问题:“虎娃那么大的事,你一回来就给摆平了,足以看出你的能耐,开平反大会那天你也看到了,东陵镇小学校巳是破烂不堪,宿舍里的书桌还是泥糊的,桌面上抹些绞股蓝枝液,干了就成浅绿色的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咱东陵村的学校办起来,让咱村的孩子们有学上有书读,那样的话,你的善举将流传千古,造福子孙后代。”

陆兆鸿停住了酒杯,看了一眼虎娃后:“你所说的问题是教育问题,是关乎母猪原的孩子们将来有无文化知识的问题。这不是小事,是母猪原的头等大事,这事我不但要办,而且一定要办好。”

“好,好,”陆兆拓马上拍手称赞:“拭目以待,拭目以待。”

陆兆国手?着荤菜,跟着点头:“好事哩,好事哩,咱村的大事哩。”

陆兆鸿端起酒杯致敬大家,嘴里的话却掷地有声:“咱不谝瞎话,说大实话,从今天开始,我与柏家是亲家的事就公开了。今后柏家有任何事情也是我陆兆鸿的事,咱家有事我不会不管。”

项书记,陆村长,陆队长,连站在屋外的高艳秋听后心花怒放,裂开嘴笑,这顿饭没有白忙活,自己家的靠山回来哩,这是小姑子美娟给造的福呀。

陆兆鸿在饭后走出柏家大院,猛一回首,门上的“革命军烈属户”六个大字又印入眼帘,关乎美娟的所有记忆又浮现在眼前:她对自己的忠贞,对无产阶级的信仰,特别第一晚点蜡烛跪拜的情景,美娟小鹿乱撞……他却有过第一次的经验,她给了他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第一次。他总想过革命成功后要如何如何的疼她,爱她,可如今阴阳两隔……陆兆鸿禁不住流下泪来:“美娟,你知道吗?我就在你家哩,我在看你用生命换来的牌子哩!”

如果不是陆兆鸿太匆匆,也就不会有陆兆镰的冤案发生,更不会有吕卉婷的救夫受辱不知所踪。有些事,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就该有那么一劫。谁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除非不是人是神。陆兆鸿用实力促成了宁民县的和平解放,也是自己革命生涯中最为了不起的事情,不知是引以为豪壮,还是沾沾自喜,他竟没有参加更为壮观的起义仪式而回城了。陆兆鸿回到师部只待了两天,部队就开始连夜开拨七十五公里到达罗局镇,与那儿的许光达第二兵团即刻夺取了郿县车站。敌人连续十几次围攻,又被十几次突围,后又连续激战十几小时,攻克扶风。将敌人六十五军一部及三十八军,一一九军大部压制于午井以南,郡县城北至葫芦口之渭河滩。解放军第十八兵团担任战役正面主攻任务,在周士弟的指挥下,从西凤公路陇海铁路西进,首歼漆水河两岸及武功南北线之敌。后与罗局镇所在的第二兵团会师,合歼残敌。这次胜仗共歼灭国民党四个军,六个师,六个团共四点六万人。为解放大西北和大西南奠定了基础。鉴于陆兆鸿的英勇顽强以及对敌斗争果敢,他被任命为二师政委。在解放汉中,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四省的作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国民党残余部队接接败退进入新疆。九月,解放军挺进河西走廊,主力集结于酒泉,敦煌一线,威逼新疆。国民党残余部队进入新疆,与那里的主力汇合,少说也有十几万人,没有上面的指示,双方进入对峙阶段。九月二十三号,新疆警备司令陶峙岳和政府主席包尔汉派代表到兰州与彭德怀商谈和平解放新疆事业。九月二十六号双方先后通电,陶峙岳率七万余人起义,新疆宣布和平解放。消息传到师部,指战员与战士们欢呼雀跃,陆政委欣慰的笑了。晚上美美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天还没亮,报务员就送来一张纸条,上面急令二师部全体将士由甘肃省安溪向新疆进军。

军令如山倒,来不及半点含糊,部队即时开进。到一九五零年三月底,全体人员越过高山河流,穿过沙漠戈壁,长途行军两千公里,克服气候严寒,供给不足,交通不便等重重困难,严格执行中国共产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平息了国民党起义部队中少数人的叛乱事件。在新疆民主军的接应下,二师部进驻迪化。那天夜里,师部遭到一股国民堂残余势力的侵扰,陆兆鸿躲闪不及,子弹射中胸膛……最后那股势力被愤怒的解放军战士全歼!

兵团以空运,车运和徒步的方式开进数千公里,目的是为了稳定新疆局势,巩固国防,部队很快分散开去。

陆兆鸿被紧急送往迪化医院进行抢救。师部派了一个班的人员进行看护。当时的医疗条件非常落后,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最后陆兆鸿被推进了监护室。

院方派了两位专业护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护理。

第三天,陆兆鸿醒了,懵懵懂懂看着眼前这位新疆籍姑娘:“我没有死?”

女护士连忙摁住陆兆鸿的双肩:“不要动,伤口还没愈合,乱动,要出血的。”

听着护士拗口的汉语,陆兆鸿面部露出了微笑:“我这是在哪里?”

“都察尔图尔哈那,”护士姑娘连忙说。

陆兆鸿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护士姑娘马上知道了他的关切:“医院,你在医院里,你是一位英雄,福大命大。”

面对姑娘不是很流利的汉语,陆兆鸿不想笑也笑了:“从哪里说起?”

五个字说起来阴阳顿挫,模拟新疆语,惹的护士姑娘笑了起来:“听说了,你是英雄,还是大官,参加革命二十多年了,我佩服。”

陆兆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护士看了一眼药液,马上转首告诉他:“罕古丽,穆罕默德。”

罕古丽的另一名同事名叫玛伊莎奎尼,是一位不善言谈的姑娘,每次通过安检,动作都很激烈,好像很不乐见检查的那一套。进得房间检查药瓶,视检皮肤有无起泡,无事就坐在床边望着墙壁出神。这种方式引起了警卫排长的不满,他亲自找到院长厉声质问:“你派的什么女护士?半天不见一句话,这样下去,我们政委驴年马月能好起来。”

院长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的傲慢,径直走到监护室的门外,把玛伊莎叫了出来,轻声训斥:“你是怎么搞的吗?不是特别交代过吗?这个病房里住的是为党的事业建立过无数功勋,为了解放新疆,连命都差点搭进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人就没有了,难道我们作为医生不应该想尽办法让他早日站起来吗?”

虽然院长很有素质,轻声的训斥,玛伊莎还是忍不住哭了,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对不起,院长,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玛伊莎盯了一眼全副武装的警卫排长,转身进了监护室。院长看也没看警卫排长李桂乔一眼,就快步走了过去。

陆兆鸿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明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坐在床边盯着他看的玛伊莎说:“有些事不必放在心上,眨眨眼就过去了。”

玛依莎很庄重:“开去隆,艾普,克楞,我不该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开去隆。”

陆兆鸿懵懂:“你可不可以不说新疆语?我听不懂你说话的意思。”

玛伊莎点点头:“听说你少年时就结婚,因是包办婚姻就逃婚。当过校长组织过农民运动,学生运动,打过大大小小的仗,你不简单啊,令人刮目相看,令人心生钦佩呀!”

“哪里,不管什么事都得有人来做吧,我只是尽了我的责任,因为我是中国人。”

“就凭这一句话,我必须要照顾好你,”玛依莎的眼神充满坚定。

一级护理除了对患者的生命体征,呼吸,脉搏以及各方进行严格的巡视检查外,还要给病人洗澡,更换体位,洗头,剪指甲,进行压疮护理并勤翻身,拍背以及口腔护理。任何近身的护理让陆兆鸿不能适应,毕竟自己的年龄超出了两位护士许多。

罕古丽与玛伊莎毕竟还没有结婚,搓澡,漱口,刷牙,翻身,压疮,搓背,这种肌肤相贴或相近,不免尴尬。

陆兆鸿随后就发现两人在护理基础上的从容与自在,根本就没有尴尬的存在。两天的护理刚过,他心就释然了,也没有了那种不自然的感觉与两人有说有笑。他有时像一位严肃的领导,有时又像一位对两人痛爱有加的大哥。

李桂乔作为班长,身负保护陆兆鸿的人身安全。他把一个班分成两组,八小时轮岗制,不间断在监护室室外监视守候,除罕古丽与玛伊莎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病房内罕古丽正在给陆兆鸿刷牙漱口,陆兆鸿歪头配合。玛伊莎端了一个瓦罐走了过来。

“站住,”李桂乔厉声喝斥住她并挡住了玛伊莎的去路。

“干什么?”玛依莎恼怒地看着李桂乔:“给陆政委熬鸡汤补补身子,难道不行吗?这么凶神恶煞,至于吗?”

“必须要接受检查,”李桂乔一脸的正色,口气生硬。

“给,检查吧,”玛依莎手一扬,把瓦罐轻掷于李桂乔。李桂乔接过瓦罐放在地上并打开瓦罐,一股香味顿时扑鼻而来。白色的葱段,长长的肉丝,立即让人嘴馋。其余四名战士齐刷刷的看向瓦罐,咬紧嘴唇。

李桂乔转首看了看四名战士,又看了看玛伊莎,就此犯难。盖子已经打开,这下一步该怎样检查?正踯躅之即玛依莎又生气的从手中拿出一个小袋,里面装了一个小碗与一个小勺。她蹲下身,不紧不慢,用小勺与小碗盛一碗鸡汤递给李桂乔:“政委的鸡汤你先偿,看我可下毒?军人哪有那么多的心眼。”

玛依莎说完站在一边,用眼盯着李桂乔,心想,看你怎么表演。李桂乔看了一眼四名战士,然后一口气把汤喝了个精光。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疾步快走至走廊的入口,荷枪笔直的战立。

玛依莎不紧不慢把瓦罐盖住,重新放进提篮里,等待李桂乔发号施令。

半个时辰过去,李桂乔大概眼珠转的累了,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反倒这时鸡汤的香味溢了出来,这才断定玛伊莎熬的鸡汤是没有毒的。他疾步走到玛依莎跟前,一个标准军礼向她致敬:“感谢你对政委的厚爱,我代表一班全体战士向您表达感激与谢意。”

玛依莎有意瞪视了一眼李桂乔,说了两个字“逼蹭”提着瓦罐走进了监护室。其他四名战士抿着嘴笑,李桂乔马上训斥:“笑什么笑,站好,提高警惕。”

说完话,他转过身去,脑子里立马回想起那两个字“逼蹭”是什么意思,难道玛伊莎在骂我?

语言是障碍,但却不是最大的障碍。只要罕古丽与玛伊莎不说新疆语,陆兆鸿还是能轻轻松松交流的。由此,陆兆鸿萌生了学新疆话的冲动。他非常明白,上面让部队分散到各个地方,是为了新疆的繁荣与稳定。自已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回到母猪原的。何不趁养病期间学习当地语言呢,以备后来之需。

罕古丽很用心,也很知性,找来了纸和笔写了部分新疆语与汉语,文笔对照并鼓励陆兆鸿发音:“你----斯子,我一一曼,他一--乌,朋友一一多斯阿达西,你好一一亚克西姆赛斯,谢谢一一热合曼提。”

陆兆鸿看着罕古丽的嘴型跟着发音:“你一-狮子。我一一慢。他一-屋。朋友一一多事啊大稀。你好一一压个西无塞死。谢谢一一热河迈堤。”

罕古丽听完,鼓励陆兆鸿心别急,慢慢来,一定能学会的。陆兆鸿发现罕古丽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直言不讳的问她:“罕古丽,你,有心事吗?”

罕古丽马上做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双手一摊:“没有呀,我能有啥心事。”

陆兆鸿再次捕捉到罕古丽的眼神充满探寻充满含蓄的执着与肯定。

随后的时日,罕古丽不需要检查就能直接进入监护室。陆兆鸿见她进来,随口一句:“亚克西姆塞斯。”

罕古丽嘴角露出笑意,正规的记录各项体征后坐下,细心的为陆兆鸿剪指甲。她握住陆兆鸿的手,剪一个伸直一个,动作充满霸道与轻柔。

陆兆鸿闭着眼享受温存,冷不妨罕古丽开始问话:“你有妻子吗?”

陆兆鸿刚张嘴说出一个“她”字,罕古丽便接了去:“她为革命事业死于自己的革命同志手里。你们有孩子吗?”

陆兆鸿刚张口想说话,罕古丽剪着指甲并没有看他,替他回答:“一个男孩,因当初革命形势复杂,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

陆兆鸿偷瞄了一眼罕古丽,心想,啥意思?问我又不让我回答,抢着回答,明摆着对我的事了如指掌。

指甲剪完,罕古丽拍了拍陆兆鸿的手掌,开始看他:“可有什么打算?她人已经去了,今后要找一位什么样的女人为你剪指甲,做饭?”

面对盯视的眼神,陆兆鸿开始会意,这个爱笑的女孩不简单,她在向自己传递爱意。陆兆鸿马上警惕:“革命不成功,绝不再谈个人问题,国家面前情感不值一提。”

罕古丽抬眼看了他一眼:“是人都是要结婚的,只要遇到对的人。”

陆兆鸿望着这位不同种姓的人,双眼皮,大眼睛,瓜子脸,长相俊美,地方特性明显,眼裂较长,鼻子尖,发色颜色呈黄褐色,仔细看还是比较耐看的。

罕古丽穆罕默德觉察陆兆鸿在观察自已,问了一个令陆兆鸿措手不及的问题:“我有你的美娟相比谁更美丽?”

这种问话,陆兆鸿马上闭上了眼睛,他能直观的判断出美娟的清纯与美丽是这个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无法比拟的。匀称的身材,雪白的肌肤,一对白鸽一样的乳房大小适中,如一对荸荠。特别是那一蹙一笑清纯的样子,没有受过任何污染。

想到美娟,陆兆鸿心中掠过无名的伤痛。革命就要成功,如今心爱的人儿却阴阳两隔。此时此刻,他幻想着身边的罕古丽如果是美娟该有多好!

罕古丽看出了陆兆鸿的忧伤心情,拍了拍他的手掌:“说了一个对你敏感的人名,触痛了你伤心的往事,开去隆,开去隆。”

李桂乔从门外探出头来:“罕古丽,向你讨教“逼蹭”是什么意思?”

罕古丽站起身,随口一句:“混蛋”的意思。”

李桂乔皱了一下眉头,心中念叨:我的判断是准确的,玛伊莎就是在骂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轮班的时候,玛伊莎穿着白大褂走了过来,又被李桂乔挡在门外。玛依莎轻蔑的看着他:“怎么我当班你就值班,有这么巧吗?罕古丽已经告诉我了,进监护室不需要安检。”

李桂乔理直气壮:“她是她,你是你,必须要检查,这是铁律。”

“我说你是不是戴了有色眼镜,搞双标,为什么她进不需要安检,我进就要安检?”玛伊莎的眼神由轻蔑直接升级为瞪视。

“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我们要最大限度保证陆政委的安全。”

玛依莎看他的眼神更加轻蔑了:“哼,真有本事,冲我章程,你这是叫花子守夜,江边上卖水,吃咸鱼蘸酱油。”

“啥?”李桂乔侧着耳朵听不懂的样子:“你说啥?说慢点,再重复一遍。”

另外四名解放军战士唏嘘笑了出来。李桂乔立马严肃:“笑什么笑,站直了。”他回头时玛依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挺起了胸,那神情不惧怕你任何形式的检查。李桂乔快速瞄了一眼玛伊莎那隆起的胸脯,马上蹲下身,从玛伊莎的裤管往上做了一个敷衍了事的检查。目击所处并没有发现异常,他一改严肃的表情温和地说:“可以了,可以进去了,不过进去之前你可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骂我,我可没有得罪你呀!”

“骂你?”玛依莎不解:“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你骂我逼蹭啊,罕古丽说你是在骂我混蛋。”

玛依莎听后笑了,孱弱的身子全部都在颤抖,她进入监护室又回转头:“你难道不像一个混蛋吗?嘻嘻。”

玛依莎的话语再次引起四位战友的忍俊不住,全都笑了起来。李桂乔纳闷,这玛丽莎和罕古丽就是不一样,不按常理出牌,小脑袋瓜不笨。

李桂乔的眼珠贼溜溜的转了几圈。

玛依莎按照生活记录本上的详细安排,确定为陆兆鸿洗头,那娴熟的动作让陆兆鸿从胸中升起温馨。他不由地说:“喊我叔吧,如果能有你这么一位侄女,我很荣幸。”

玛依莎马上作了回答:“这哪成,你现在身负重伤,你是首长,你是政委,是革命英雄,照顾好你,是我们的责任。罕古丽和我已经商量好了,等你好了,我们就称你为大哥。只要你在迪化的话,我俩今生今世对你好。”

陆兆鸿马上反问:“罕古丽真是这样说的?”

“那还有假,是她亲自给我说的。”

陆兆鸿陷入一种思绪,其实这种思绪一直在缠绕他的心灵。

一个风高云淡的上午,罕古丽一阵风似的卷进监护室,好像早有准备,端了一盆热水,用凉水调配适宜之后,用一块白色的方帕为陆兆鸿擦澡。

陆兆鸿开始抗拒,被罕古丽几次无言的制止,只好乖乖顺从。罕古丽一边解他的上衣,一边说道:“你为高尚的革命事业做了那么多的牺牲,我们作为一名护士,能为你做一些事是光荣的。一个大男人家还忸怩,真有你的。”

陆兆鸿闭上眼不说话,任由罕古丽整饬自己。罕古丽一个部位换一把毛巾,在盆中搓洗几下,再去擦另一个部位。动作娴熟,温存。在擦裆部的时候,陆兆鸿立即红了脸,头脑发胀,昏昏然。罕古丽当做没发现,褪去医用长裤,被褥仍盖在身上。一手撑起被褥,一手在裆部搓洗。反复了四次才算结束。

罕古丽麻利的为陆兆鸿穿好衣裤,站直身看向他:“可以了,可以睁开眼了。”

陆兆鸿慢慢睁开眼,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去。罕古丽盯着他看,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温柔:“作为一名曾经多次出生入死的人,你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过,擦拭身子是一级护理的特色,作为一名护士,这一关不能不做。你等一会,我去把轮椅推进来,今天带你出去转一转。”

当罕古丽推着轮椅走过来的时候,被李桂乔发现,他马上制止罕古丽前行:“你想干什么?把陆政委推出去,经过批示了吗?”

“我是护士,让领导早日康复,是我们的天职。保持一个良好的心境至关重要,他已经在监护室里睡十七天了,”罕古丽据理力争,情绪稍微有些焦躁。

“这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要保证政委的安全。”

“是的,安全是重要啊,那是你们的职责,我们的职责就是要让病人早日康复。”

罕古丽推着车子出了监护室,李桂乔跟了进去又马上出来,命令四位解放军战士,把一组的喊起来,十个人分散到医院的各个主要位置,防止意外事情的发生。十名军人很快各就各位。

躺在病床上十几天的陆兆鸿被罕古丽推出监护室,心情豁然开朗,开心很多,脸上洋溢着微笑。

罕古丽推着陆兆鸿不急不慢地走着,玛伊莎与李桂乔跟在后面,注视着陆兆鸿的一举一动。罕古丽把轮椅推至住院部旁的凉亭边,那儿有花簇。罕古丽弯腰想去摘一朵小花给陆兆鸿,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铁栅栏外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这里,她不由失了声的大喊:“陆兆鸿。”话音刚落,整个身子向陆兆鸿扑去……枪声响了,轮椅被罕古丽扑翻在地,整个身子压在陆兆鸿的身上。

玛伊莎“哎呦”一声,痛苦的倒了下去。李桂乔反应灵敏,掏出手枪就朝歹徒反击,歹徒很快消失在眼线里。“快,快去追赶,务必抓活的,”李桂乔对蜂涌赶过来的解放军战士说。

玛伊莎痛苦的捂着胸口在地上呻吟。罕古丽仔细观察,确定周围无事时才把陆兆鸿扶起,坐回轮椅上。这时陆兆鸿才发现,子弹从罕古丽的肩膀上擦过去,衣服已经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然后又击中了站在后面的玛依莎。这时医院的工作人员陆续赶来,李桂乔抱着奄奄一息的玛伊莎呼唤她的名字:“玛伊莎,玛伊莎。”

玛依莎被摇晃的睁开了眼,嘴角溢出血丝,她气若蚕食:“班一-长,我,没有骂你,你,不是混蛋,逼蹭的意思,是,夸你呢,你,牛逼,”说完话,玛伊莎的头颅歪向了一边。

“玛依莎,玛依莎,”李桂乔声嘶力竭的叫嚷起来。

事情发展的太突然,令人意想不到。为了彻底肃清迪化潜藏的敌特分子,党政军在辖区内进行了为期十五天的整治运动。主动投案的既往不咎,继续危害社会的发现一例,严办一例,累教不改的依法严惩。与此同时,玛伊莎在医院接受治疗,李桂乔不离左右,罕古丽与鹿兆鹏却离奇的失踪了,这可气坏了院长阿迪里穆罕默德。他找到军分区领导,控诉陆兆鸿把他的女儿罕古丽拐跑了。

军区的戴主任拍了拍他的肩:“你咋知道罕古丽是被陆政委给拐跑了?你要相信我们的同志,我们的陆政委是久径考验的好同志,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是有原则的。”

阿迪里还想再说点什么,终未说,怏怏回到医院。

六个月后,玛伊莎病好,已经出院。陆兆鸿与挺着大肚子的罕古丽来到了医院。阿迪里恼羞成怒指着陆兆鸿:“你们领导说你是一位有原则的人,半年不见,你就把罕古丽搞成大肚子回来了。你是一个什么人?”

陆兆鸿闭口不言,罕古丽极力阻拦阿迪力:“爸,说什么呢?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爱陆兆鸿。”

话要从枪击案的那天晚上说起,罕古丽忍着疼痛,再次把陆兆鸿推进监护室,插上门锁后迫不及待脱去上衣,露出雪白的肌肤。子弹虽然是从肩膀祭出,但速度之快,把皮肤擦掉一块皮肉。疼痛让罕古丽肩膀抖动,她咬着牙想自己处理,可视距不允许。

陆兆鸿慢慢坐起,按照罕古丽的要求先用碘丁消毒,后用双氧水再杀菌一遍,最后撒上云南白药,用纱布覆盖。

陆兆鸿虽然手生,还是小心翼翼的操作。罕古丽的上身是没有上衣的,红色的肚兜,一对乳峰高高翘起。疼痛让她的胸部快速的起伏。陆兆鸿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再看,咬着牙努力做到克制。罕古丽发现了他的样子,忍着疼痛说:“知道你不会包扎,来这里是有意让你看的,如果在创伤科你也看不到。”

这么的直白,那起伏的胸脯怎能不激起人本能的欲望。陆兆鸿真想扔了止血钳去抱那熟透的胴体!他重重的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千万不能犯错,千万不能犯错。

包扎完毕,罕古丽穿上衣服,不无感慨的说:“大难不死,只受了点皮肉伤,无关紧要,紧要关头,我能至生死于不顾去保护你,这是我们的缘分。我自己定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生命中的第二个美娟,我要与你生死相依。”

陆兆鸿马上反驳:“说什么呢?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我可以是你叔,绝对不是伴侣。”

“什么叔不叔的?只要你对异已欣赏,渴望,那就是感情。我愿意为英雄送命,更愿意与英雄终生厮守。”

陆兆鸿白了罕古丽一眼,不再言语。罕古丽灵机一动,马上说道:“这里不安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罕古丽站起,拉起陆兆鸿的手就走出了监护室。罕古丽对医院内的地形很熟,七拐八弯就出了医院。

当天深夜,罕古丽把陆兆鸿带到了六十里外的乡下。

房屋很破旧,但设施完善,稍作处理就可居住。后来陆兆鸿才不知道,这里是迪化的水磨镇,这处房屋是罕古丽外婆家的,罕古丽就是在这里由外婆抚养长大。

罕古丽收拾好被褥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陆兆鸿为她盖好被子后,倚着床头很快入梦。

陆兆鸿一觉醒来,发现头枕着枕头,床上铺了被子,身上还盖了一床被子,很舒适。他侧头望去,罕古丽俯在他的身边正冲他微笑。不远处的桌子上香气迷人,罕古丽巳经做好了饭菜。

陆兆鸿缓缓坐起:“这一觉感觉睡得太香了。”

“能不香吗?给你脱衣服你都没有反应,看你困成什么样子,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陆兆鸿下意识掀开被子,只看到短裤,马上脸就红了:“现在几点了?”

“下午六点多了,该饿了吧,起床吃饭吧。”

陆兆鸿拿起筷子想去夹一块烤好的羊肉,被罕古丽轻轻档下。她从盘子里拿出一块面饼,办成两半,每人一半,示意陆兆鸿先吃面饼。

饿极的陆兆鸿马上咬了一大口,但是只咀嚼了两下,就嘴歪眼斜,做难下咽状,目瞪口呆望着罕古丽。罕古丽咬着面饼,不紧不慢地咀嚼着,示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吐出来:“你吃,吃完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要先吃面饼。”

陆兆鸿咬着牙学罕古丽把面饼艰难的吃完。他坚信这种食物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吃的面饼。不单咸还苦让人难以下咽。

陆兆鸿咥完面饼,罕古丽特别高兴,她痴痴傻傻看着他:“吃面饼是新疆维吾尔族结婚的习俗,一个面饼是沾过盐水的。每人一半面饼咸的发苦,两人一定要吃下去,象征未来夫妇终身同甘共苦。终于爱情,终于对方的决心。”

“我们又不是结婚,你让我咥这个,我们咥羊肉吧,”陆兆鸿用手拿起一根烤羊肉串,放进嘴里不停的赞美。罕古里拿起杯子给陆兆鸿倒了一杯酒:“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少斟两杯,以示庆贺庆贺。”

“大喜的日子?我怎么不知道?”陆兆鸿边啃边说,啃完又拿起一串。罕古丽看他的姿态,旁若无人,更加开心:“慢点吃,都是你的,慌什么。”

“是我的,你不吃?”陆兆鸿吃的是满嘴流油,根本停不下来。

罕古丽:“只要你喜欢吃,今后天天有的吃,我是在这里长大,早都吃腻了。”

一小盆烤羊肉串,吃完了,两杯酒也开心的喝完了。还有小果,葡萄干没有吃,这期间房间里亮起了红光。陆兆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望去,他惊呆了:罕古丽一袭长裙,底色全白。前后背心,袖口,领口全装饰了各种花纹。罕古丽显得俏丽又不失华贵。

\\\"怎么样?”罕古丽走到陆兆鸿的跟前,拉他起来:“漂亮吗?像不像一个完美的新娘?”

“好漂亮,绝对漂亮,”陆兆鸿眼神中露出羡慕。

“你认为漂亮,我们就跳舞吧。”

罕古丽拉着陆兆鸿的手,一会儿的前,一会儿后,有时举起,有时转圆,转了几下,陆兆鸿便晕晕的了抱住了罕古丽。一种清新的感觉袭上心头,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样的感觉只有在美娟身上有过,软绵绵酥香且吸引人心魂。罕古丽后退至床边,顺势倒在床上,陆兆鸿下颚抵在罕古丽的胸脯上,随胸部起伏有节奏的起降。僵持片刻,也许是长裙太紧,罕古丽动了一下身,把项后的拉链拉下,长袖从袖口就从上身退至腰间。整个过程虽然生疏,但特别撩人。陆兆鸿目睹了一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的眼神直了,以前对于美娟胸部定位大小适中是这个世界上最精致的乳房跑路了并一扫全无,完全消融了适中实在的认知。陆兆鸿已经没有了丁点的防线,也许是牛家巷一别心中空虚多年的缘故,他不顾尊严的扑了上去,一改往日的斯文在罕古丽的身上亲呀,吻呀。罕古丽毕竟是一名还没结婚的护士,对陆兆鸿暴风雨似的爱抚只有被动的迎合。快要窒息的时候,她本能地揶揄:“陆政委,你,你轻点,”

罕古丽的一席话让陆兆鸿顾及了脸面,他涨红了脸说:“古丽,哥知道,哥心疼着你哩。”那一夜,鹿兆鹏只要醒了,必须抱住罕古丽把脸置于罕古丽的胸前。天亮后,鹿兆鹏发现肌肤上像组网的卫星图横七竖八布满了青色的毛细血管。

这个女人太不一般了,有智慧,性格外向,身材丰满。罕古丽很贴心,也许是初为人妇的羞涩,对心仪丈夫的需求,哪怕是无言,绝对配合。只要丈夫要,她就给。她给予陆兆鸿的感觉有吸引力,每每房事,鹿兆鹏都要扫视一下罕古丽的眼,不是发现她的脸上有没有满足,而是他的心中升起一个问号?随后的日子里,他带着这个问号,试探多次都是难以有结果。有一天陆兆鸿想到了一个妙招,然而这招也失灵了。虽然找到了愉悦的一种方式,罕古丽所有的做法,所有的肢体语言,对陆兆鸿都是真心的。从病危的那一刻起,从院方开会介绍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对他产生了钦佩,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汉族军官,他的经历足以让他受用终生。能与这样的人在一起,绝对会幸福一生。她为自己的想法付出了努力,她倍加体贴关怀着陆兆鸿,向父母讲明了喜欢监护室里躺着的陆政委。虽然遭到了反对,但并没有影响她喜欢他。他用自己的智慧做到了成功,把陆兆鸿带出医院,成功用自己的方式与结为夫妻。从他无休止的要自己可以证明陆兆鸿也爱自己,而且是如胶私膝难已分离。也许是小时候在外婆身边长大的缘故,她乐于俯在陆兆鸿的怀里入睡,特别的有安全感,又特别的幸福。她做到了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白天洗衣做饭,陪丈夫聊聊天,晚上相拥就寝。

一段时间过后,陆兆鸿开始闷闷不乐,罕古丽马上就觉察到了,就问他原因,陆兆鸿很不开心的说:“我是有组织的,一声不吭的走了,长久失连性质是很严重的。”

“这不简单嘛,你的病就是好了,也要休养半年,在哪不是休养?有我这样的老婆相伴,既科学又浪漫,明天我去镇上给爸爸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安好,不用惦念,不久就会回去,爸爸肯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领导的。”

随后两人该变了方式,罕古丽带着陆兆鸿走出家门,到空旷的地带去散步。于是,在山道旁,丘陵的草丛中,干净的石板上都留下了两人形影不离的身影,虽然是最入心的画面,最惬意的体验,鬼知道陆兆鸿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来消除自己内心的空虚。

两个月后,罕古丽经期不见红。她扮着手指计算日期,高兴的抱着陆兆鸿喜极而泣:“兆鸿,我可能有娃娃了,兆鸿我可能怀上你陆家的孩子了。”

陆兆鸿异常的高兴,抱着罕古丽又啃又亲……腹部渐渐隆起的时候,罕古丽牵着陆兆鸿的手:“走,我们回城去。”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阿迪里怒视陆兆鸿的画面。

陆兆鸿找到二师部要求归队,被师长严厉批评:“上面特别交代,必须修养够六个月,待各项指标都正常才能再回来工作,必须服从命令。”

师长从抽屉里拿出一蓝黑色的小本本递于他:“限于你的特殊身份,上面指明了给你办一个,凭这个,你可以任何时候自由出入你想出入的场所,且没人可以拦你。”

陆兆鸿打开小本子看了一眼:“我认为这个东西用途不大。”

“不时之需,保管好,防备不测事情发生,\\\"师长叮嘱。

陆兆鸿把罕古丽带自己离开医院,到水磨沟乡下,然后大着肚子回来的事给师长说后,师长“呵呵”的说:“真没想到你来到就来了个满汉通婚,你可要好好待人家,不能掉以轻心,要注意民族情感,最好尽快把结婚手续办了,免得人家怀疑你玩弄少数民族女人感情,到那时性质就不一样了,要违反纪律的。”

陆兆鸿点了点头,最后被安排去了天山干部修养所,罕古丽被接了去。

七个月后,罕古丽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虎头虎脑,眉清目秀,像极了陆兆鸿。

会说话走路的时候,罕古丽带着儿子去看外公外婆。小家伙的聪明伶俐,让阿迪力与老婆喜笑颜开,对女儿的积怨立马跑到九霄云外,围着外孙子逗乐,屋里弥散着无比欢乐的喜庆气氛。阿迪里当即要求罕古丽搬回来住,让爸妈享受天伦之乐。

罕古丽犯难了,陆兆鸿现在是迪化改为乌鲁木齐市后教育局办公室主任,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他是一位大男子主义者,不曾洗衣,不曾做饭,如果自己不回去,丈夫岂不是要饿肚子。

最终她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孩子丢在爸妈这里,自己回去。虽然孩子哭闹了一阵子,没多久,孩子习惯后就不再哭闹了。罕古丽隔三差五去看儿子。

教育局分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陆兆鸿只要回来就钻进书房里,罕古丽不喊他,他都不知道出来吃饭,饭后很快就睡去,不洗脸,不洗脚。罕古丽只好在他熟睡后给他洗脸洗脚。

星期天的时候,罕古丽有意穿着吊带裙在家里走来走去,陆兆鸿视而不见。罕古丽给他体贴与温暖,陆兆鸿又起身走进书房。罕古丽睁大眼睛,一片茫然,往日的激情与浪漫跑路了。

有一天,陆兆鸿匆匆对罕古丽说:“我想办手续回自己的老家工作,这段时间太想家了,这么多年了,不知父亲母亲怎么样了,你和孩子都回去好吗?”

这个话题让罕古丽惊呆了,怪不得这段时间丈夫怪怪的,原来是想家了。她作了最直接的回答:“不行,我和孩子不能陪你回去,阿爸阿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如果我走了,他们不能活多久。”

陆兆鸿不言语,但从此沉默更甚。

饥馑年的到来更是让陆兆鸿如坐针毡,他开始叹气,经常性的一个“唉”字随意就脱口而出,渐渐的两人没有了房事,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次。罕古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放他走的话哪能说出口呢?他走了,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了,爱情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如果那种现象发生,凄残两个字哪能形容客观现实。

又过了两三年,陆兆鸿的情绪已不能胜任教育局副局长的职务,组织上让他修养半年再来上班。他把造成自己错误的原因向组织表明:因思念父母心切。组织上考虑到思念父母是人之常情,于是就批复了他的请求,待职留薪,待与家人商量后具体是否调回原籍再做处理。

陆兆鸿回到家把组织的意见与罕古丽分享后,罕古丽像五年前的罕古丽一样对陆兆鸿非常体贴,除语言上的温暖外还主动的调情,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亲吻陆兆鸿,抚慰他渴盼归家的心。陆兆鸿再次品尝到罕古丽许久没有给予的酥软,他被淹没在罕古丽铺天盖地的香体下。

第二天,罕古丽送陆兆鸿去了乌鲁木齐车站,利用那个蓝黑本本走进了特别通道。

列车启动,罕古丽泪如雨下,追随着列车跑了很远。修长的风衣随风飘逸,列车消失之际,那副扣碗状的双乳在衣服里也随之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