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靠近泽海仙境,楚灼离愈发受压制。
而与这压制抗衡,必定会消耗极大。
这也是楚灼离当时会被困在屠皇九龙遗迹的原因之一。
没有谁能够一直不停的消耗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本身便受到限制的情况下。
殷絮哭闹过一场过后,确切知晓楚灼离绝对不会返回后,就一直守在楚灼离的身旁。
楚灼离稍有一些动静她便会紧张的不行。
为此楚灼离只能尽量的不让自己在殷絮面前露出过于虚弱的一面,生怕吓到这小姑娘又哭个没完。
当前方一角大陆出现在眼前时,三人一起就站在飞舟前端。
飞舟在灵石燃料的添加下加速前进了整整五日。
终于,他们来到了泽海仙境的边缘地带。
只不过映入眼帘的不是一片一片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而是历经过战火燃烧焦土。
这里应当被称之为一方死地。
目光所及,随处可见万年前被毁灭的大陆样貌。
整片大陆都被黑暗所笼罩,乌黑的天空时而闪烁过无声的电光,照亮地面。
沉淀了万年的血腥气息仍旧浓郁得滔天,并未散去。
泽海仙境的空气是静止的,时间也是。
这里的一切都定格在了万年前的最后一幕。
在数不尽的废墟之间,殷絮终于相信当年的繁华早已不复存在。
或是、她终于接受了这件事情。
万年前泽海仙境被夷为平地,所有生灵在那一刻沦为祭阵容器的一部分,以维持容器的剑骨。
殷絮大抵有执念在。
非要从那些废墟之中找到当年的楚皇殿。
楚灼离默默按照她所说的。
最终,来到了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
地面上,有着一个虚影。
架着红衣的白色骷髅架子悬浮于绽开的红莲之上,绚烂的光华与灼得人疼痛的火焰同在。
头上血迹斑斑将大半个骷髅头染红。
殷絮被这一幕刺激得脸色发白,转身干呕不断。
周舜安抚着小丫头,而楚灼离缓缓迈着步子,朝那具骷髅架子走去。
迎着火焰,当火舌肆无忌惮的吞噬着楚灼离时,她好似感受不到痛一般,踏入红莲之中。
白骨双臂抬起,与她拥抱,与她融入。
这便是楚灼离失去的,幕后之人想要楚灼离重新拥有的东西。
当与之融合,那些遗忘于尘埃中的东西渐渐复苏。
与记忆交织在一起的画面,融合成了那些破碎模糊的过往,楚灼离嘴角滑落一道血迹。
站在红莲中的身影摇摇欲坠。
忽然一道身影不顾一切的冲进火中,拥抱站在火中的楚灼离。
“姐姐,你别……”殷絮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楚灼离将被火焰烧烂的手搭在环住她腰身的手臂上,转过身来。
她的额上出现了血淋淋的缺口,鲜血染红了大半张脸。
那些火焰伤不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
殷絮心脏抽痛,眼眶中含着泪。
她拼命摇头,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要、不要……”
“阿絮,我送你离开可好?”楚灼离轻声问道。
殷絮脸上已然满是泪痕,摇着头,“我不要,我不要走。”
“乖阿絮,我帮你忘了这一切吧,姐姐突然舍不得你死了。”楚灼离将血肉模糊的手搭在殷絮的额上。
发丝与血混合在一起。
殷絮狼狈的摇着头。
楚灼离是真的舍不得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毫不留恋的让她送死。
可她突然发现,她做不到。
说起来可笑,殷絮是她在偌大世间,数不尽的世界里,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爱她的人。
她舍不得。
殷絮口中溢出鲜血,红着眼紧握住楚灼离的手,在火外的周舜这时也开始吐血。
是的,在这用他人血肉生命堆砌而成的囚牢之中。
唯有囚犯是备受煎熬的活着。
这是注定的结局。
他们的死,能够为楚灼离唤醒最后的记忆,那段与这气息相同的记忆。
殷絮明白,上前贴住楚灼离的胸口,紧紧的抱着楚灼离。
“阿絮不悔,阿絮想永远陪着姐姐,阿絮好想姐姐,好想殷月姐姐,好想、好想大家……”
殷絮说着说着,身体已经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楚灼离淡漠而空洞的目光望着前方,直到殷絮与周舜一同消失在这里。
天地动荡,周围的景象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割裂开来,又重新糅杂在一起。
混乱得犹如倒放的影带,夹杂着刺耳无法听懂的嗡鸣声。
白光迸裂,紧随而至的是良久的寂静。
一声婴儿啼哭声骤然打破寂静。
低语嚷在嘴里的谩骂声与议论声紧随其后。
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嘶吼,隐约夹杂着一些火焰燃烧的声音。
万千生灵的声音嘈杂的混合在一起,吵闹了一瞬,被接踵而起的战斗声取代。
金铁交鸣,法术碰撞,拳拳相撞,不同音律的起伏有层次响起。
淬炼兵器时的叮当声,熬制药液的咕噜冒泡声,符笔行于纸上的沙沙声。
男男女女的欢呼声交叠在一起,烟花在空中炸开来,欢声笑语与推杯换盏声交错。
浩荡的参拜声响,整齐划一的跪礼。
错乱的脚步声,叹气声,血液喷洒在地面,压抑着痛苦发出的低吼。
呼喊声中充斥着悲伤。
伴随着一声钟响,一切归于平静。
突然间,前方所有出现过的声音糅在了一起。
混乱不清,扰耳万分。
轰的一声响,那些声音仿佛被扼住了一般,全部安静了下来。
无形的枷锁,在寂静之中碰撞着,没有声响。
白光之中,一颗火红的种子出现。
生根发芽,结果开花。
在花开的那一刹,滔天的火光将白色吞没。
眼前逐渐被火所取代。
无色的天地在火中拥有了一丝温度。
楚灼离赤金色的瞳眸中没有神采,眼前好似还存在着她最后看见的一幕。
九人赤身裸体,被金色的锁链从腹部穿过,坠在天地之间。
一柄无色的剑从他们的脖子向下捅穿。
鲜血从空中滴答滴答的落在了下方。
鲜血汇聚成了一点赤色,九具身体好似无骨,坠住他们身体的金链被扯紧。
他们的身躯褪去表皮,鲜血淋漓的红体拢聚在一起,像极了盛开的红莲业火。
在他们的身下,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被天空落下的鲜血灌溉。
这便是万年前,泽海仙境归于死地的最后一幕。
以泽海仙境万千生灵巩固容器,九人献祭,铸造囚牢。
九人拢聚而成的红莲逐渐融合成为一体,最后化作一片又一片的红莲叶,缀在了下方女子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