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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是在中秋前一天到的,秦家老大是在中秋当天到的,于是原本约定的须臾山之行,只能作罢。

顾又笙让谢令仪安排,让所有与老秦亲近的人,都到青岚院一叙。

谢其琛忙于政事,家里的事又一贯放心交给秦宣娘,因此直到秦子义父子上门,才知道谢令仪带回了岳父的遗骨。

谢其琛还未从岳父的死讯中回神,便又跟着秦家父子,一同听了顾又笙通灵的本事。

三人的脑子都是嗡嗡地,愣愣地被秦宣娘带着,去了青岚院。

青岚院的西院,已经清退了下人。

院子里,站着一个俏丽的少女,手里抱着一柄黑色的大伞。

秦宣娘率先走过去:“红豆,你家小姐呢?”

红豆昨日到谢府,还是秦宣娘亲自带到青岚院的,因此二人识得。

“夫人,秦三爷逃走,小姐和谢公子去找了。”

老秦听闻自己的大哥来了,第一反应竟是逃跑,谢令仪只好跟着顾又笙去追。

顾又笙也是没想到,他这都来了京城大半个月,竟会突然如此。

防不胜防,反应过来的时候,老秦已经跑出老远。

秦宣娘:“难道父亲还记得大伯父?”

秦子义一头白发,身子有些佝偻,他收到秦子正去世的消息后,这些时日都未曾睡好,加上失忆、鬼怪、当年的真相等等,心中更是记挂。

“唉,老三这家伙,没了记忆也还是怕我呢。”

二弟幼年去世,父母对老三更加宠溺,只有自己对他严厉得很,所以老三自小就是怕他的。

那年,老三背着家里应了那事,他还狠狠抽了他一顿,打得老三好些日子下不了床。

一眨眼,竟然几十年过去了。

老三下落不明,他猜到总是凶多吉少,可是真正收到他的死讯,还是不免痛哭一场。

他本有两个弟弟,一个幼时意外逝世,一个不服管教。

到了如今,就只剩他一人还在人世。

秦子义咳嗽几声,一路奔波,他老了,身子骨不行了。

“父亲,先坐下等三叔吧。”

秦如晦扶着秦子义找位置坐下,他们没有进房间,那里如今住着女客,他们便在院子里坐下。

秦宣娘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秦子义:“大伯父一路辛苦。”

秦子义连秦府都没去,刚入京城就来了谢府。

谢其琛这会才知道岳父的事情,若是早知道,应该叫父亲也回来的。

秦子义喝完那杯水,谢令仪和顾又笙也回来了。

秦宣娘往二人的身后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但是令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秦子义站起身来:“这位就是顾姑娘吧,听说是你帮老三收的尸骨,秦家多谢了。”

顾又笙没受他的礼,往一边避了避。

谢令仪上前:“大伯公先坐吧,外祖父来了京城有些时日,只是还没有恢复记忆。”

跟在后边的老秦垂着头,这几日不管是以前去过的,还是没去过的,这京城,只要是个烟花之地,他都走过了,可是并无任何进展。

老秦偷偷看了眼秦子义。

这人怎么老成了这样啊?

老秦记不得他,心里却抑制不住的苦涩。

他不该是如此风烛残年的模样啊。

“事情我已经听如晦说了。”秦子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宣娘对老三的事情,其实知道得不多,去那些青楼,对老三恢复记忆是没什么帮助的。”

老三的事,谢其琛该是知情的,只是没想到他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老三回来了,难怪他们走了歪路,白白浪费了这些时日。

秦子义往周遭望了望,声音有些虚弱:“老三,你可在啊?”

老秦只觉心口一阵抽痛,他用力地握住拳头。

所有人都看向了顾又笙,顾又笙看向了老秦。

老秦咬着牙,对着她点点头。

顾又笙伸手,风过。

秦子义整个人惊得一跳,幸好秦如晦扶着,才没有摔下去。

秦如晦只觉喉间有口气堵着,上不来下不去。

谢其琛不是不震惊的,但是心里有所准备,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阴阳相见,若不是亲身经历,若不是在场的都是可信之人,哪怕别人说破了嘴,他也是不会信的。

“老三啊……”

秦子义颤颤巍巍站起身,往老秦的方向走去,秦如晦怕他摔了,牢牢地搀扶着。

“三叔。”

秦如晦唤了一声。

老秦呆呆地应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哭得眼泪、鼻涕纵横的老人。

秦子义伸手,一把抓住老秦,冰寒传来,他咳了一声,却没有松开。

老三还是当年离京时候的模样啊……

老秦不忍心,但还是慢慢挣脱。

“我已是鬼怪,你身子弱,碰到我对你不好。”

秦子义的手被他拨开,但是下一瞬,他的整个身子扑了过去,将老秦紧紧地抱住。

老秦吓了一跳,心里却更急。

他怕自己的阴气伤了秦子义,又怕自己贸然推开会伤了他。

“老三,大哥对不起你……”

秦家势微,振兴家族该是他作为长子的重担,但老三却选了一条不归路,换了秦家的锦绣前程。

他秦子义步步高升,秦家势力渐大,老三却背着骂名,客死异乡。

什么皇权富贵,什么忠心报国,此刻在秦子义心里,只有悔恨。

秦子义没有松手,还是死死地抱着老秦。

“那一年,我就该打断你的腿,就该将你关在家中……”

老秦咽了咽口水,虽然逛青楼不是好事,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就该断了你的念想,就……就不该让你做了,那没有回头路的差事啊!”

谢令仪已经收到顾又笙的暗示,上前轻手轻脚地将秦子义拉开。

秦子义被谢令仪拉回到了秦如晦的怀里,他还想着再朝着老秦扑过去,老秦已经一个闪身,去到了另一边。

秦子义想起,曾经他打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猴子似的跳来跳去。

秦子义老脸惨白,哭得不能自已。

秦宣娘上去宽慰了几句,和秦如晦一起将秦子义扶到座位上。

谢其琛眸子暗沉,没有说话。

待秦子义稍稍平复,顾又笙才开了口:“秦三爷失忆多年,若是有什么秦姨不知道的事,还请诸位如实相告,好助他恢复记忆。”

秦子义擦着脸,似乎想要开口,可是他哽咽不断,一时喉头翻滚着,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来说吧。”

秦如晦扶着秦子义,缓缓开了口。

他看向秦宣娘,目光清润:“宣娘可知道,为何圣上会将户部,再次交到秦家人手中?”

父亲曾是户部尚书,儿子又是户部尚书,如此得帝王信任,在朝堂很是少见。

更何况,户部还是掌管银钱的地方。

秦宣娘咬了咬唇:“因为信任秦家?”

“不。”秦如晦苦笑,“是因为信任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