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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赛分三场,三局两胜。

因此每一场比赛老前辈们都会十分认真对待,尽量做到合情合理地可以服众。

这卷子刚交过去,十位前辈便开始审阅。他们看得很是仔细,十人围坐一桌,对每道题的解答都再讨论了一番。

他们的讨论长而深刻,似乎难以抉择谁的卷子答得更准备更对。

这时间太久,连台下人都忍不住说道:“十道题而已,这么难吗?”

“应该是两个人答的都不错,所以难裁断吧。”

“可急死人了。”

终于有位老前辈站了起来,拿着两份卷子走到台前,说道:“今日看此答卷,深深感叹我杏林门下后生可畏,也后继有人。左手的卷子答得细致、阐述详细,望闻问切记录详尽,用什么药、甚至如何煎药,都让人觉得考生十分用心思考;而右手这卷子阐述简洁、实用性极强,虽然并不如左卷说得详尽,但更加一目了然。只是岐黄辨证需要先详细判断,再对症下药,若望闻问切的过程太过精简,容易错漏病人病情,下药也易出错。”

他说道:“经我们一致认定,左卷更胜一筹。”

台下人问道:“左卷是谁啊?”

蒋公公上前辨认,说道:“左卷属太医院沈厚生。”

众人既有欢呼也有惋惜,各种声音交杂。

宝渡说道:“还真的输了啊。”

一会丘连明回来,眉头紧锁。姜辛夷说道:“这不怪你,你在辛夷堂看我问诊看病,简洁问答,这就是我的行事作风。”

宝渡点头:“对,怪你。”

姜辛夷盯他:“你敢。”

“……我不敢。”宝渡肃色,“我甚至觉得这事应该怪我。”

姜辛夷:“……”未免太能屈能伸。

丘连明默然许久,抬头说道:“第五道题我方才答得啰嗦了点,应当更简略一些。”

姜辛夷微顿,宝渡也诧异道:“你不是在想输赢,还在想题目啊?”

这一局都结束了,想得再好也没用!他说道:“而且你还要更简略?刚才那些老前辈都说你答的太简单了。”

丘连明摇头:“可第五道题确实应该答的简单些,那题目说那人失心病发作,要问家眷什么。那就应当先救人,边救边问,而不是慢吞吞的望闻问切。”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认真说道,“辛夷姑娘,你可还记得,我起先总问你要先学什么,再学什么,你都说岐黄之术只要懂得病理、知晓用药,就没有先来后到的事,都是看病下药,对吧?”

姜辛夷点头:“是。”

“就好比这狂症,是不是也是如此?书上只是简单略过此人病状,可真当面见了,又怎有空问那些。”

姜辛夷看着年轻人眼里逐渐点燃的光,她忽然想到,当年她追着师父发问时,师父的心情是不是也如此愉悦。

第一场比试后,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太医院那边拿下首胜,气势高涨。但大理寺这边气势也没落下,纷纷过来给丘连明打气。

那锦衣卫瞧见了,也过来掺和打气。

丘连明的肩膀都快被拍塌了,可只能扯笑脸——他真的很怕东厂的人啊!!!

方院使趁着这间隙寻了姜辛夷,问道:“你为何没有用你师父的那套路数来教丘连明?”

姜辛夷淡声:“师父在领我入门时,就已经摒弃了那些路数了。我并不是认为太医院从零到一百地教有什么不对,只是这套路数在民间不行。行医者,最忌讳闭门造车,若不能亲眼看、亲手把脉,将医书背得滚瓜烂熟也无用。”

方院使看着这姑娘说话,心头隐约如起麦芒,刺得他思绪猛地窜回十余年前。

“行医者,最忌讳闭门造车,若不能亲眼看、亲手把脉,将医书背得滚瓜烂熟也无用。”

一模一样的话语,他曾听一个人亲口对他说过,就在林无旧即将消失在京师的前几天。

他无比兴奋地跟他说了这番话。

但随即目光沉落,说道“可我怕是不能如愿了”。

尘封的记忆忽然涌来,方院使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线索——关于林无旧为何会遇害的线索。

他蓦地说道:“辛夷,当年你师父在京城失踪前几日,似乎就已经预感到他无法留在京师。他曾说过要革新太医院,但恐成夙愿。若非他有所预料,又怎会说那番话?”

姜辛夷想或许是那想借师父的手下毒的人对他造成了莫大的威胁,所以师父说了那些话么?

可即便是毒害先皇这种事,师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只能说明那人来头很大——就算师父向先皇揭穿了他,也无法撼动他的势力。

姜辛夷轻轻点头,有一件事她想问李非白,唯有问他,才能替她保守秘密,保住自己的猜想。

她向方院使道了谢,此时一炷香的时间已到,众人都重新回到了桌前。

第二场比赛开始了,擂台上多了一张长桌,陆续上来几个一眼看去就是病人的人。

既有自己上来的,也有被人搀扶而上的。

一共十人,依次坐下。

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双目赤红,有人面色萎靡,有人四肢微颤。

一眼看去便是十人十病。

老前辈说道:“第二场比试开始,请两位为他们诊断治病吧。”

两位书童手捧笔墨站在两人身旁,只待他们看一人,便交由他们写下药方,再呈给老前辈们比对。

沈厚生从左边起诊,丘连明从右边起诊。

很快擂台上下的人就发现丘连明这边进行得很快,他看完四个病人,写了四张药方,沈厚生才看了两个。

这速度连沈厚生都忍不住看他,这么快,问清楚病情了么?

如此会显得他很磨叽。

待丘连明看到第七个人,沈厚生刚问第四个,对方如此快的速度立刻打乱了他的节奏。

台上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好话也有孬话也有,这时有人说道:“这就是辛夷堂姜姑娘的模样呀,断证快下药准。”

一句话将那孬话压了下去,毕竟姜辛夷开药便是如此快而准,有个先例摆在那,这看病速度快反而成了一种好事,而不会被人说是瞎胡闹。

沈厚生听着台下众人非议,目光又看向姜辛夷,那姑娘年纪明明很小,可总是那样冷然,气定神闲,这到底要经历过什么才能养成如此淡然的性子。

他收回心思,找回自己的节奏,继续为人看病。

许是他问的太过仔细,那头痛不已的男子忍不住骂道:“你太慢了!能不能像方才那个大夫那般问的简洁明了些!不是每个病人都有力气回答你所有问题的!!!”

沈厚生愣了愣:“抱歉,我只是想问得详尽些,好对症下药,免得误诊。”

“可你问简单些也行啊,你是太医院的吧?我看你问的话就像我去太医院药铺问的那些,难怪说在你们太医院里看病繁琐,哎哟……痛死我了。”

男子这连声质问,引得旁边两人也抱怨起来。

这下沈厚生的节奏是彻底被打乱了。

当一个医者在反思自己的诊断手法时,就已经是出问题了。

终究是硬着头皮诊断完了,但他知道,这第二场比试,他要输给丘连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