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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日,再过五日就是中秋佳节,比起城中陆续摆放的鲜花盆栽,架起的红绸锦缎,百姓们今日还有更热闹的事要围看。

太医院与辛夷堂姜大夫的比试,从巳时开启。

今日天有薄云,遮掩明日,这日光便像是笼了一层轻薄白纱,将刺眼日光晕开在云层中。加之微风轻拂,朗朗白日唯剩暖暖秋意,是个十分舒爽的天气。

架在城中的擂台十分阔气,比试的不过两个人,却做了十余丈宽长。擂台高耸在闹市中,惹人注目。

台上一排坐开的十名长者都是从各地请来裁断输赢的老名医,杏林前辈,无论是谁的名字,都是会令后生敬重生畏的人。

作为女方的“亲人”,大理寺的人得空的早早就来了擂台下,占据有利位置,等待开战。

曹千户也一早过来凑热闹,领着浩浩荡荡一群锦衣卫来,惊得百姓直接避让,他们十余人仿佛身处洼地,旁边无人。

宝渡瞧见了他们便过去问道:“曹千户你也来了啊。”

曹千户说道:“这不是给辛夷姑娘打气助阵吗?你看我还领了锦衣卫们来,这排场可大?”

“大啊。”宝渡往他们身后瞥了一眼,这人都躲到三里外了吧!

李非白一会也走了过来,曹千户说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这里宽敞。”李非白说道,“在那边人挤人。”

宝渡一听也说道:“好主意,我也不回去了。”

那边的衙役们似乎也看出了不被挤的门道,纷纷往这边过来。转眼间站在两处的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人汇流成功,变成两个衙门的人一起互相挤了,好不热闹。

太医院是甲方,坐了三人,方院使、方近谦、沈厚生。

辛夷堂是乙方,坐了姜辛夷和丘连明二人。

李非白见状,说道:“宝渡,你也上去坐着。”

宝渡了然,这是怕气势上输了人,而且他上去好像最合情合理,他可是辛夷堂的“老人家”呢!

“好嘞少爷。”宝渡一骨碌跑了上去,坐在了姜辛夷一侧,又对脸都快僵成冰的丘连明说道,“加油啊丘老弟!”

不说还好,一说丘连明更紧张了。

今日比试分三场,第一场是由岐黄名家一起出的考卷,共有十道题,浅显考人功底的、深厚考人医术的,涉及的内容十分广泛,颇考验人的功底。

考官特地请了蒋公公前来,以示公正。

小太监将两份卷子交给他,他查看片刻,说道:“卷子并无不同,请两位公子上前考试吧。”

沈厚生出身富贵,自小见惯了风浪,即便是被台下百人围观,在台上面对杏林大手,也毫不怯场,镇定非常。

他宛若一个贵公子踱步走到考桌前,始终面色不改。

而出身贫寒又总将自己埋头苦学的丘连明却心已生悸,无论是对台上还是台下的注视,他都隐约紧张,完全做不到像对方那样气定神闲。

紧张得生硬,生硬中举手投足都透着一种不自信。

姜辛夷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她命他学医,但忘记了行医者若没有一颗强大内心,那也容易怯场,以及慌乱。

这刚亮相就被沈厚生给比了下去。

回头她就将他扔到人堆里去练练胆子。

蒋公公对两人笑道:“请两位公子在半个时辰内答完卷子,医者不以速度快为荣,只评判医术精湛,故而提前交卷可不算分数哦。因此两位请深思熟虑下笔答卷,不可贪快。”

“是。”

两人两桌相对,距离颇远,即便是眼力再好也看不见对方答卷。

此时台下已经有人吆喝——“最后下注了啊!买太医院一赔一,买辛夷堂一赔十啦”!

台上的姜辛夷竖起耳朵,一赔三她尚可接受,一赔十?一赔十???

那人吆喝得厉害,台下人也纷纷起哄,就连丘连明都听见了。

“最后下注了啊!四海赌坊承接赌局!买太医院赢一赔一,买辛夷堂赢一赔十啦!”

那人在擂台下高声游走,吸引更多的人去下注。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一摁,他偏头一瞧,就见了大理寺的官服。他赔笑道:“这位官爷,小的没有犯法吧?这小打小闹的赌局你们衙门不是不管吗?”

李非白说道:“你在这里高声引人下赌注,已乱了台上人心了。”

那人笑笑:“可也没哪条律文说不让人打擂台的时候喊啊。”

李非白见他皮实,是个不听劝的,便问道:“你所谓的小打小闹事没有超过一百两?”

那人肃色:“没有,绝对没有。”

他说完曹千户就拍他肩头,说道:“你这能下注啊?我下五百两。”

“……接不来,没这活。”

他说着就见这大理寺的和锦衣卫的一笑,暗道不好,这是被他们联手坑了。

见鬼了,这两个水火不容的衙门怎么还一块坑人了!

果然,李非白朝他示意,曹千户便大声道:“这人是骗子,我要下注他竟不接,你们可别被他骗了啊!回头让他骗了钱,我们锦衣卫和大理寺都是不接案的。”

有这两个官爷出面辨赌局,百姓们也不下注了,纷纷出声驱逐他。

四海赌坊的伙计讨了个没趣,只好灰溜溜走了。

台下这才安静下来,台上人也能继续专注考卷。

沈厚生将题目过了一遍,已是胸有成竹,抬头瞥向丘连明,却发现他已没了方才那局促模样,他的双目灼灼,明亮坚定,仿佛不是刚才那蹑手蹑脚的人了。

他暗暗诧异,随后收了心思,提笔答题。

宝渡比考试的人还要焦虑,他时而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可香烛好像一直不会灭。他焦急道:“怎么半个时辰这么长啊。”

姜辛夷淡声道:“你要是急的话,去把香给掐了。”

“那回头守在那的护卫就把我的头给掐了。”

“……”

宝渡说道:“笔试啊,丘老弟不会输吧?”

姜辛夷说道:“我想……会。”

“啊?你怎么这么笃定?”

“太医院这十几年来所用的教学路子,都是我师父创立的。我了解他的路数,精准、细致、完善,民间大夫大多没有一个系统完整的学法,总会有所纰漏。任何一个优异的太医院学生,在笔试上是绝不会输给民间大夫的,更何况是丘连明这样半路出家的大夫。”

宝渡皱眉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场擂台赛像是左手打右手。”

姜辛夷微顿,宝渡说的似乎没有错。只是太医院的人,会认可他们是同宗同源的么?

应当不会,因为太医院不是师父一个人的,那里凝聚了许多医者大家的心血。

所以他们不会允许自己输的。

不必想沈厚生也是其中最优异的一个,是被众人推到前面在百姓那里挽救口碑的人。

换句话说,若他输了,那他也会被毁了。

已答完题的沈厚生察觉到对面桌子有人看他,他抬头看去,对上那姑娘清冷专注的双目,心头一跳。

随即低下头。

即便他知道他若赢了,会损害心仪姑娘的医者名声,但他仍想赢。

因为他代表的是太医院。

单是这一点,他就不愿输。

更何况,他本身就想赢丘连明,想赢辛夷堂,更想赢她。

半个时辰终于过去,小太监收了卷子,交由蒋公公确认上面都没有名字、没有什么暗号,这才将卷子交给十名医者大家。

“请前辈们评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