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教室门以外，每个教室在中段部分还配备有一个默认上锁的大窗户。
所以，锁门锁窗也仅仅只能抵挡一会。只要程乾想，他完全可以突破那扇玻璃窗户。
其实吴悼没想过这次能逃过一死。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根据程乾的反应推测出更多情报。
……
上一次的轮回，程乾表现出了软弱。
他对这里极度恐惧。
但吴悼暂时不知道程乾害怕的是哪个部分。
是拥有能力者骤然失去一切的恐惧吗？
还是没有信心复刻过去胜利，害怕困在里面一生的恐惧？
还是不愿触碰失去记忆的恐惧？
他为什么恐惧？他都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至少现在的程乾不会亲口告诉他这些。
要完成治疗，没有病人的配合可不行。
程乾杀死他的过程，也是吴悼了解他的过程。
——
看吴悼甚至锁了门，焦研也没办法说拒绝他，只好按他说的等在这里。
确实，在不清楚成神之日安息日副本的内容时，集合也未必那么有效。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同样是在安息日副本醒来，吴悼却表现得好像知道更多。
等了大约三分钟，脚步声如约而至。
程乾，来了。
吴悼和焦研所在的房间位于一楼最内侧。
如果一间一间找过去，可能会耗费一些时间。
但吴悼不打算浪费这点时间。
他直接爬到中排靠窗的桌子上，头从玻璃窗伸出去，叫住四处张望的程乾。
“在这里。”
他甚至挥了挥手。
就好像他们是两位约好一起吃午饭的高中生。
程乾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但其中最强烈的还是愤怒。
只是略微停顿几秒钟，他就朝着吴悼所在的教室冲过来。
吴悼也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跑回到焦研身边。
他躲在焦研身后，越过焦研的肩膀警惕地盯着门口。
“……谁啊？”
焦研疑惑地挠了挠头。
“哐！”
回答焦研的，是程乾巨大的踹门声。
……
“焦研。说话。”
吴悼晃着焦研的胳膊提醒。
程乾没看到焦研。
所以，有必要让程乾知道焦研的存在。
他需要知道，程乾会是什么反应。
“……哦。哦。”焦研清了清嗓子，道：“喂，谁啊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是程乾。”吴悼补充道。
“啊？阿程？他为什么这么对你？”
焦研睁大了眼睛。
这次不用吴悼提醒，焦研自己就接着对程乾大声喊道：
“阿程啊，你和吴悼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安静了。
程乾的踹门声音竟然平息了。
吴悼看着程乾双手插到裤兜里，像个不良少年一样移动到中排的那个窗户处。
窗口还是挺高的，只露出程乾的一个脑袋。
程乾朝吴悼开口了：
“你耍什么花招？”
“你以为这能拦住我？”
吴悼笑了。
那确实拦不住他。
但是，如果他不是对焦研有所顾忌，他不会在这里停下来。
那么，他现在的顾忌，到底是忌惮二对一呢……
还是出于不知道的，其他方面的考量？
要不来试探一下？
“焦研。听我说。”
吴悼的眼睛在教室里四处搜寻。这里还是留有一些正常校园的痕迹。在讲台上，有几只无人认领的钢笔放置在那。
吴悼走过去，拿起。
说起来，他刚刚在世纪医院里，就是被程乾拿钢笔刺死的呢。
焦研疑惑地看着他：
吴悼将一只笔递给焦研，话语清晰地传到窗外的程乾耳中。
“焦研。用这个杀了我。”
“我有特殊能力。杀了我也不会死，而是会陷入轮回。”
“我能帮助你通过成神之日，相信我。”
那支钢笔被吴悼放到焦研手上。
他没有急着松手。
而是帮助焦研紧紧握住那只钢笔，引导着他，将笔尖置于他鼓动奔流的动脉上。
“对着这里。”
“杀了我。”
“操……”
“哗啦……”
玻璃震碎的声音。
程乾爆着粗口，从窗户强行突入。玻璃碎片割伤了他，落到教室里的桌椅和地面上。
焦研被吴悼突然的话语和程乾带来的异变接二连三地吓蒙……
吴悼看着侵入进教室的程乾，露出一个有些欣慰的表情。
“住手。”
程乾用血肉模糊的手夺下焦研的钢笔。
“哈哈……”
吴悼突然感觉到一种释然的情绪，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能让他笑出声的情绪。
找到了。他的弱点。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原理。
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
程乾看着为了躲避自己的手而靠倒在课桌上，还面带笑意的吴悼，眉头紧皱。
“……闭嘴。”
吴悼的笑意逐渐收敛，他毫无惧意地与那个凶狠的眼神对视。
这双眼睛的主人连续杀死他多次。
无论现实中，还是副本里。
但是现在没关系了。
他，已经出局了。
——
程乾把那只钢笔扔向教室的角落，直接拽住了吴悼的衣领。
“过来。跟我走。”
吴悼顺从了他，跟焦研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离开。
焦研不知所措，可看气氛也不能跟上去。他朝吴悼两人的背影喊道：
“那我先去广播室了！虽然不知道你俩怎么回事，但是要好好相处啊……？”
自然，两人之中没有一人出声回应。
焦研不知道，此时的他们并非共同度过了前六日副本的亲密战友，而是生死大敌。
吴悼被程乾抓住离开教室，等走到一个自觉焦研听不见的位置，吴悼开口了。
“没用了。我已经知道了。”
程乾瞳孔一缩。
他停下来了。
“你他妈知道了什么……”
吴悼有点欣慰。
看来是可以对话了。
“别杀我了。”
“我可以提前死在焦研手里的。”
“你知道我能做到吧？”
“……”
“呵呵……你凭什么认定这样能威胁到我？”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
程乾努力表现得不在意吴悼的威胁，但脸上抽动的肌肉暴露了他。
吴悼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这不是你现在该有的态度。”
“你现在应该老实告诉我，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如果你把原理告诉我，我就不用自己去试了。”
“你！可恶……你的出生点竟然还有其他人……”
程乾沉默了。
吴悼歪头，问他：
“所以呢？这次我威胁到你了吗？”
两人走到某间教室外，在程乾的手势示意下，吴悼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坐下来，好好谈，这在一开始的吴悼看来是比较遥远的事情。
幸好，现在的程乾看上去比较理智，还可以沟通。
好像比起之前在外面看到的，他还是那副小丑样子的时候要来得正常一点。
程乾看着面前自若的吴悼，狠狠啧了一声，烦躁地把头发挠乱。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让吴悼意外的是，从程乾的眼神来看，他好像是真心实意地在提问。
吴悼还真的思考了一会，才道：“我应该是。”
“没见过能这么简单把自己的死当做筹码的。”
“我可是杀了你三次。”
程乾正色道：“我想不到你不恨我的理由。”
“……”
吴悼摩擦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老师好像跟他说过。
有仇，要当场报来着。
随即，他狠狠出拳——
……结果是被程乾当场抓住了。
看来这具身体是真废啊……
“你干嘛？”
吴悼低头看了眼被捏住的手腕，表情丝毫未变，自若地道：
“我想，我们应该合作。”
“虽然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但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我唯一知道的情报在上一次你杀掉我之前，就已经告诉你了。”
“我必须帮你找回你丢失的记忆。这样才能治好你，帮助你离开这里。”
“合作对我们来说不是双赢吗？”
吴悼其实不知道怎么跟人谈判。
所以他运用了一点模仿。
刚才那些话，甚至说话的语气，其实都是吴悼模仿陈名琛说出来的。
看程乾的神色出现了一些动摇……
想来，应该是有用的。
“……竟然能只死两次就从我这里套到情报……看来你很聪明？”
程乾笑出了声。
他应该也权衡了一会利弊。
吴悼敏锐地察觉到，程乾的语气有所松动。
“所以，你的答复呢？”
“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攻击我……再说，你这种轻飘飘的挥拳真能说得上是攻击吗？”
“哦。那个。”
吴悼站起身。
一柄钢笔夹在吴悼的拳缝之间。
那间教室里的钢笔不止一支。
虽然不会好用的，但总比空手强多了。
干涸的墨水像一团死去的绝望，黏腻、如附骨之疽。
“合作吧，在下一个轮回。”
“现在，我要杀了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