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柳树枝上,朱顶雀妈妈用喙叼着最后一根柔软的草茎,塞进树杈间的巢穴里。巢里铺着鸭绒和柳絮,四只毛茸茸的小雏鸟挤成一团,嫩黄色的喙一张一合地叫着。最活泼的那只头顶刚冒出一点红羽,像撒了粒朱砂,妈妈叫它“小红”。
“妈妈,我饿!”小红把脑袋探得最高,翅膀上的绒毛抖个不停。妈妈展开灰蓝色的翅膀,轻轻覆在它们身上:“别急,妈妈这就去捉蚜虫。”说完,她箭一样冲向开满白花的槐树。
小红歪着脑袋看妈妈的背影,忽然发现巢边垂着根亮晶晶的蛛丝。“哥哥姐姐快看!”它用爪子扒拉蛛丝,“像奶奶缝衣服的线!”旁边的雏鸟吓得缩成一团:“妈妈说过不能碰奇怪的东西!”小红却觉得蛛丝在阳光里晃呀晃,像在邀请它跳舞。
第二天,小红的翅膀长出了硬羽。妈妈衔来毛毛虫时,它突然扑棱着翅膀跳起来:“妈妈,我想学飞!”妈妈把虫子塞进它嘴里,摇摇头:“再等三天,等翅膀上的红羽长齐了才行。”小红叼着虫子,眼睛却盯着枝头跳跃的麻雀——它们飞得那么高,翅膀尖都碰到云了。
深夜下了场春雨,清晨的空气里全是泥土香。小红被一阵叽叽喳喳吵醒,只见三只雏鸟正跟着妈妈在巢边练习扇翅膀。它急得原地打转:“我也要飞!”妈妈飞过来,用喙轻轻碰了碰它头顶的红羽:“你的羽毛还没干透,再等等。”
可小红等不及了。趁妈妈去采浆果时,它偷偷爬到巢沿,模仿着哥哥姐姐的样子张开翅膀。风一吹,它突然觉得身体变轻了,竟摇摇晃晃地飞到了旁边的柳枝上!“我会飞啦!”小红兴奋地叫着,没注意到身后有只绿眼睛的猫正踮着脚靠近。
“危险!”妈妈的叫声像闪电劈来。小红回头看见猫爪只差一步就够到自己,吓得翅膀一软,直直摔进了树下的蒲公英丛里。猫“喵”地扑过来,妈妈突然俯冲下去,用翅膀狠狠拍打猫的耳朵,同时大叫:“往河边飞!”
小红晕头转向地爬起来,翅膀却怎么也张不开——刚才摔下来时撞到了石头。猫绕过妈妈,爪子已经碰到了它的尾羽。千钧一发之际,妈妈猛地叼起小红的绒毛,往旁边的灌木丛里冲。猫的爪子擦过妈妈的翅膀,扯下几片灰蓝色的羽毛。
“躲在这里别动!”妈妈把小红塞进刺莓丛,自己却飞向相反的方向,故意在猫面前晃了晃。猫果然追了上去,妈妈边飞边叫,把它引到了更远的麦田。小红缩在带刺的枝条间,吓得浑身发抖,这才发现翅膀根渗出了血珠。
太阳偏西时,妈妈才拖着受伤的翅膀飞回来。它的左翼耷拉着,嘴角还沾着草屑。“妈妈!”小红扑进妈妈怀里,眼泪把妈妈的羽毛都打湿了。妈妈用喙轻轻梳理它的伤口:“傻孩子,学飞就像学啄食,得一步一步来呀。”
接下来的三天,妈妈再也没离开过灌木丛。它用唾液拌着蒲公英的汁液涂在小红的伤口上,又把捉来的青虫撕成小块喂给它。夜晚降温时,妈妈就把小红护在翅膀下,自己的身体却露在外面,被露水打湿了羽毛。
小红的伤渐渐好了,它每天看着妈妈用受伤的翅膀练习低空飞行,每次扇动都会疼得眯起眼睛。“妈妈,都怪我……”小红把脑袋埋进妈妈的羽毛里。妈妈蹭了蹭它的红额头:“你看天上的大雁,哪只不是摔过几次才学会排队的?”
第五天清晨,妈妈带着小红来到河边的芦苇荡。“看好了,起飞时要借风的力气。”妈妈张开双翅,顺着河风轻轻一跃,竟稳稳地飞到了对岸的芦苇丛上。小红学着妈妈的样子,先扇动翅膀,再顺着风往前一跳——这次它没摔,而是像片叶子似的飘到了妈妈身边。
“我做到了!”小红兴奋地在芦苇秆上蹦跳。妈妈笑着点头,左翼却在落地时微微颤抖。小红突然发现,妈妈翅膀上有道长长的伤疤,在晨光里泛着白光——那是刚才引开猫时留下的。
从那天起,小红再也不急于飞高了。它跟着妈妈在芦苇荡里学认食物:褐色的是谷粒,蠕动的是蚜虫,带斑点的叶子不能啄。遇到刮风下雨,它会早早跟着妈妈躲进树洞,还用捡来的羽毛给妈妈垫在受伤的翅膀下。
秋天来临时,小红的红羽长得比妈妈还鲜艳。迁徙的雁群从天上飞过,妈妈问它:“想跟它们一起去南方吗?”小红摇摇头,用喙轻轻蹭着妈妈受伤的左翼:“我要留下来陪妈妈,等你的翅膀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更远的芦苇荡。”
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两只朱顶雀并排站在芦苇秆上。小红看着妈妈翅膀上的伤疤,突然明白:真正的飞翔不是飞得有多高,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展翅,什么时候该停留。而妈妈的爱,就像芦苇荡里的风,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托住它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