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怀疑那些鱼人异变,与这里扎根不绝的鬼碑有关?”
“是。”
王逸惟恐问的有遗漏:“您还记得第一次见鱼人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我记事后第一次来这里是5岁,但那次挺正常的。9岁那年再来,有天夜里我起夜上院里的旱厕,偶然间余光瞥到隔壁邻居王叔正要出门······
那时已是深夜,光线也暗。我本准备打个招呼就走,可马上我就发现那个人的脑袋有点太大了,我转过头仔细一瞧才看清那人脖子上顶着的是颗鱼头!惊恐正欲发作,是父亲捂住我的嘴将我救下····又过了四年父亲再带我来,便已经是在地下活动了。”
看来这鱼人的存续颇有些年头,不过,听这龚老的描述——他是第三次来泗水才转入的地下,想来这里也是他父亲那几年间修筑的· ·····若是这样,莫非他父亲那辈时人到鱼的异变还未发生?怎么这个时间节点,倒是和蓬莱山前几次镇压失败的推算时间有些相近?
“等一下、如果外乡人进来后因为恶力感召或是凑巧被鬼碑放大了恶念····又或者其他外力因素影响就有可能异变成鱼人,那岂不是我们俩也有可能变成那副样子了?!”
江水淼一席话冷不丁让王逸心头一震:“要是这样,那周哥、姿仪他们随时都有危险,得尽快告诉他们这些才行。”
此言一出就连龚老头自己的手下也被说的脸色铁青:“龚····龚老,这说的是否有些夸张了,您领我们进泗水这些年可没说过这些啊,若是这样····他们此次的凶险程度也太高了。”
“我当然希望是我的感觉不对,但从小跟随先父走了这十几趟,除了那些东西,总不能是······”
江水淼就在王逸下方,这时也是越听心里越发毛,她可不想变成那恶心的样子,而且,他们一行只是寻常人,非贤非圣,心中难免存有小恶,若是泗水能放大人的恶意,那岂不是于无形间便可扰乱众人心神,熟人也可能变友为敌,这可怎么防范?
她问出心中疑惑:“泗水乃是古圣先贤莅临之地,又有帝王车胄到访的缘分,怎会成了一处放大恶意的场所?”
王逸收回凝望远处的视线:“未必不会,那蓬莱原本也是钦定的神仙住所,最终不也变成了我们的梦魇。”
“咱们先下去吧,”龚老头说道:“这附近经常有水徒带人巡视,万一通道被发现就坏了。”
王逸和江水淼没意见,既然知道了此处位置,稍后再来便是,只是时间要抓紧了。
“老先生你们也是泗水原住民的子孙,为什么····没有做那水徒?”
“水徒?那些家伙看着正常,实际上人不人鬼不鬼的,一肚子坏水。我可不想。”
“可····您内心的恶念难道就没有受到这地方的影响吗?”
龚老头一把给王逸推到前面走去:
“臭小子、”
“不过排查下来我觉得······”
“一来我和父亲每次来泗水只停留几日,并不在此长期生活。二是我们每每几乎都只在这地下活动,不知算不算与这泗水村有所隔绝。第三个变量便是你手中的那个盒子了,那是徐老祖离开泗水前令龚家先人锻造自留的。只可惜原本是有两盒的,另一盒叫水徒那群疯子抢去了。”
正说着像是到了地方,身后的脚步声纷纷停了下来。
王逸看到两块半人高的长方形石砌,上面有很精细的浅浮雕。
石板主体上昂首直立着两只异兽,口中均衔着圆环,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没见过很正常,这叫《凤鸟青龙图》,是墓门的门扉。”
墓门?
“要下去吗。”
老人点点头,招呼人散开。
江水淼走到王逸身边问:“这里面,是谁的墓啊?”
“本家的。所以再往里就只有我和你们两个进了,他们会守在外面等我们。”
明白了,敢情是龚家人的祖墓,看来龚老头的父亲当初修这地下通道的时候是特意选好了位置打通了这里。
十分钟后,三人下到坑冢内部,空气中有股雨后泥土独有的潮气,越往下气温越低,空间也十分非常逼仄。
“怎么样,这里面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吧,尤其是你们年轻人爱看的那些小说,这下面可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老先生,您想给我们看的是····”
老人侧过身子,他身后又是带有建筑和人物的壁画,但这壁画王逸感觉颇为眼熟。
“这里怎么也有《泗水捞鼎》?”
“也?”
“是,我偶然闯进泗水村口那间草屋,草屋的地板上也刻有一幅,后来地面崩塌我们还掉了下去······而且这东西不是应该保存在徐州汉画像石博物馆吗?”
老人冷笑:“看来你小子确实做过一点功课,但谁告诉你《泗水捞鼎》只有一幅真迹了?汉画像石汉画像石,重点在‘汉’字。”
“上面那些馆藏里保存的,那是秦灭亡后请工匠篆刻来教育百姓的,为的是扬汉抑秦。而真正与故事处于同代的秦画像石,可以说还没出土,嗯,也就是你面前的这幅。”
江水淼和王逸稍感震撼。
“捞鼎的这幅估计对你们没什么用,过来看另一幅吧,此前我一直搞不清楚家里族长为什么要在本家墓里整这么张画,现在想来或许和你们有点关联。”
两人绕过一个笔直的九十度直角后,前面江水淼突然没魂似的惊叫了一声,转头撞到王逸身上,王逸头皮一麻,走了这么久,还没见她如此作态过。
等王逸掰过身子看到来路,一时间也没忍住后退了两三步。
只一眼,十来个外形可怖,高矮不等的战栗形象好似就挤在路的前方。
“别怕,我前几次见到也和你们一样。”龚老头矮着身子抹过来:“这是《打鬼图》,是幅画。”
王逸定睛去看,还是惊疑未定,说是画,但这凸起的精细程度,再加上光影的明暗,简直身临其境。
这至少是一个三米乘三米的巨型石像画,泼墨般呈现在眼前。
龚老头解释道:“你们看这里,有两个人头戴面具,举刀挥舞,这就是方相士在打鬼。”
江水淼缓了缓神尝试做了几次深呼吸,也不知是不是在这下面呆的久了,仍是感到有些憋闷缺氧。
龚老头明明说的是左边的方士,但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侧。她按亮手里的光源帮王逸打光,手还是有些轻抖。
很快,王逸的目光就定住了。
在一众可怖的身影中,有一双吊睛的血色瞳孔越看越熟悉。
王逸脑袋里嘭的一声炸响,竟鬼使神差般数起影子的个数来。
“这幅画是谁画的?”
龚老头摇头:“这谁知道?只能说肯定不是本家人画的。龚家虽做工艺,但专于做器,绘画并不是长项。多半是当时工程队伍里其他的手艺人。在你们来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这东西····你说是不是。怎么样、小伙子能看明白不?”
老话讲内行看门道。王逸虽不是内行,但他是局中之人,这打鬼图里精细雕花的刚好有二十几道身影,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是它们····可、可这还是不对,有一点对不上啊······”
“哪里不对?”见王逸神情紧绷,江水淼心中也揪得极紧。
王逸眼睛飘忽不定,他认真对比仔细打量。
有熊!果然!这个是剑客、错不了的!但是······
那个双头四臂的家伙呢?为什么没有那个要了他一次命的家伙?!
王逸近乎疯狂地寻找着整幅画里能称之为线索的地方,
最终,他的眼光停在了整幅画的右上方。
那里缺了一角。
画的四个角余其三,唯独右上角缺了一块。
在那里,虽然缺了一角,但仍能清晰的看出一个成年人形的可怖身影。
是他么?
诡异,但这道影子仍是稍显‘普通’的拥有两只胳膊两条腿。
加上这道影子,就是24道身影了,但其中还是没有那个恐怖雨夜带给他绝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