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到今隔了这么多辈人了,到我这虽然是玩忽职守惯了,安家、事业、玩乐也都在外面世界,但我父亲在世时还是每4年清明便带我进来一趟,交代这交代那······要我说这也怨不得我们,民国之前那么多代人死守在这,谁等到蓬莱山来的人了?毛都没有!不是也相安无事?······来吧,我们到了。”
龚老头命带来的几位随从把深处半人高的乱草和带刺的不知什么植物给清理干净,想来上次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王逸等人正欲往深处走,却被老人叫住:“哎、急什么!先带你们看个东西。”
在他引领下王逸竟发现墙壁的两侧都是凹凸有致,摸上去坑洼凹陷处约有两指深。
“上去!你就把这当个土梯子就行,两侧上人,我走另一边。看着点啊,别摔下来砸着后面的人。”
王逸用脚探了探最低那层的凸起,这每一级都是用方圆不定的石块凿进去的。
一步一步抓实了往上爬,到了某个高度后,王逸感觉头碰着顶了,他左手往上一举,竟是又‘推’上去一块空间,同时眼前刷的一白,极为刺眼。
“这是!”短暂的适应过后,眼前的小缝隙透出了茎叶类植物的轮廓,下意识上眺,目之所及万里无云。
“水淼姐····”
本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此刻一股心气顿时如同冲开牢笼般填满胸腔!
自被无识之水裹挟着与文姿仪分开卷入这地下,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能有些许机会回到那个人身边、而今出口竟已近在眼前,王逸当即卯身再上一个台阶不想多等分毫。
“臭小子、回来!不要命了?这附近随时有东西能要了你的命!”
老人喊住王逸:“先前看着挺机灵的,怎得这般唐突!”
“稳住了啊,毛躁不得。”
“您说这里危险,指的可是那些村民和水徒?还是说还有什么不曾透露的?”
见王逸语气露骨,龚老头略感惊讶,但还是不置可否。
王逸拉回头顶的草盖头:“老先生,我知道这里有些问题讳莫如深,如果不方便告知,您大可当我没说,但我关系密切的同伴都还身处险境,希望您能挑一些可以讲的不吝赐教。这样我们将任务完成,于您也有好处。”
老人一听竟是有些发怒:“说的义正言辞,倒是我不明事理要你来教训了?”
“你以为我不想回答你这些问题吗!我也要权衡!你们这些来客完不成任务,我、我的孙子就总是还要回到这鬼地方!难道我不想结束这一切一走了之?”
余怒过后,龚老头察觉出自己的失态,眉头拧巴着叹惋:“小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这里面水太深。你们是闯路的,可我是给人指路的,指错了怎么办?我指引你,可谁又来指引我?”
“我不知道说的哪句话会让你们误入歧途,到时不但任务失败,还枉送了性命。”
王逸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之前的对话可知,这龚家人明明也是村里的一份子,可对于地上的一切却显得十分割裂,如果不激一下这老头子让他露出本心,之前那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反倒是让人难以信服。
“老先生、不知这上面的那些村民和水徒····和你们可有交情?”
龚老头闷笑道:“五百年前是一家,都是街坊邻里,谁说祖上没有点交情呢?”
“现在,五十步笑百步了,与我们相比,无非是他们的先祖更早些逃到外面的世界享受罢了,因此,对这地方的了解,他们也断代的更早。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村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和那些跑出去的人纠缠了各种爱恨情仇从而结缘进来讨生活的。”
简言之,人员复杂,并无善类,但我们不太一样。
“那晚上那些鱼头人身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回到刚刚你问的问题了,这村民是村民,水徒是水徒,都危险,但却不搭旮的。那些晚上化作鱼人不怎么聪明的,都是后来结缘进来的人,虽也是村民但不是泗水的原住民;而水徒晚上不会化作鱼人,因为水徒身上都流着原住民后代的血。”
这算是解了王逸很大一个疑问,难怪那天追他和姿仪的队伍里唯独那两个棘手的水徒用一般的智计甩脱不掉。
“这么说,村里现存的原住民不止您龚家······”
“没错,有些人家逃出去后犯了事或是结了仇家便想起了这里,便又逃回来。只是这些人安分不下来。”
见龚老头这时话多了起来,王逸抛出了另一个关心许久的问题:“老先生,可那些后来的人也都是‘人’啊,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变成······变成那种不伦不类的样子呢?”
老人皱起的眉毛更加拧巴了,似是做了番心理斗争。
“唉,从我小时候能记事开始,我就觉得的这地方邪气。”
“这话怎么说?”
“第一次到这里时我不过五六岁年纪,在外面世界上房揭瓦,追跑打闹,正是闹腾作怪的年纪。来到这里后我也交到过朋友,一个蛮可爱的小女孩,我捣蛋的时候她会来管教我,我对着蚂蚁窝撒尿,她会把我推开····
四年后我再来到这村里时性格依旧顽劣,但我却是村中最乖的一个。
孩童打架,在外面双方父母多少会加以管教,但在这里却是谐谑地鼓舞自家孩子下手再重些,必要把对面孩子打得满脸鲜血才肯罢休,更怪的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也不哭,竟反过来称赞打赢的孩子。”
“那个小女孩呢?”江水淼有些出神地问道,王逸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
老人摇了摇头:“····没再见过了。”
“可怕之处在于,随着年龄渐长,每次来,我都觉得这里比上一次更恶了。我说的这里包括居住环境、天气,也包含人,在这里的所有人。”
江水淼有些动摇:“这难道不是教育和风气的问题么?我在被人救出去前,小时候也在这里生活,可不能说我就‘变坏’了啊。”
“你和家人被掳进泗水村,并非携恶进入,带恶进入的是掳走你的那几个人。而且你获救前后的时间也不算久,受到的影响也十分有限。”
老人从另一侧上到同样的高度,指着某个方向给王逸看:“手使点劲,慢慢的稍微再抬一点,看那边。”
王逸顺着龚老头的指点望到远处一片林木群,仔细看,其中似是特意开辟出的一块空地,其中有不少长方块状的物体林立。
“那些不会是······”
“没错,这是先前说与你们的第一批鬼碑。”
王逸感觉眼皮在跳,这些是作为模具的那批么,那些东西非但没有销毁,怎还立在这里了?
“不只是我,家里往上太多代的长辈早有一种感觉,并非只有大是大非之人才会受到这村子的影响,即使是那些心中本无恶的人住的时间久了也会生出那种歪邪的念想来。”
老人模样颇为顾忌:“不,这地方,就像能‘蕴育并放大’人的恶一般。”
“听我的爷爷说,那些东西族中长辈曾暗中让家丁刨过,想去除这种不安的感觉,但不管挖多深,都见不得底!那石碑就像树一样,你怎么挖,根都还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