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尧。”
他的名字在唇齿间吐露,沾上她的气息。他不愿意承认,但仅仅是一句平淡的称呼,心里就漾出隐秘的欢喜。
霖尧不是在祝福与欢笑中降生的,所有人都怨恨他。他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过是一个怪物,一个不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傀儡。
想来也讽刺,怪物在欲念间也会被奉为神明。
那些懦弱的生命缺少结束的理由,他们唯一拥有的只是生命,便当死亡为最后的武器。
软弱的人们幻想意外的死亡会击溃那些自私的人群,幻想自己会被永远铭记,冠以缅怀。幻想过去的痛苦都会消散,幻想这是一场盛大的反击。
可终究是幻想。
*
霖尧愣神地望着她,还是沉默。
甘棠背靠在墙面上,墙体的冷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皮肤。她双手环抱着,神情冷淡。散下的长发落在肩上,绕出弧度,与皮肤相纠缠。
“你同他有仇?”甘棠微挑起眉,听着霖尧简短的解释。
在霖尧的话语中,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将自己进屋的原因归在洛启身上。
不过他们俩有仇,他要躲干嘛躲到她家。说“躲”还有些含蓄了,应该说是强闯。这理由实在是过于蹩脚。
这两人,一个洛启,一个霖尧,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哼。”甘棠轻哼了一声,“那你先前装收银员又是为什么?”
“太闲了,决定帮别人上班?”甘棠好心地帮他找了个理由。
这比他自己胡说的那些话要可信得多。
霖尧被问住,只装听不懂的样子,模样呆呆的,并不回答。
甘棠想,他望着她的神情还真是真挚,让人下意识就会偏向他。不过他不擅长说话,那些借口蹩脚极了,还比不得上学的小孩。
唯一可取的是,他说谎时神情总是严肃认真的,煞有其事的表情带着无辜感。
唔,他真该好好学学再出来当坏人。
甘棠盯着他,思绪有些飘远,原先警惕的姿态逐渐变得懒散,没骨头般随意地靠着。
不过她得出一个结论,他不是个合格的坏家伙,专业技能可不合格。
“你不怕我吗?”霖尧微仰起头,有些好奇,看着她的姿态,忍不住弯了嘴角。
“怕的,怕的。”甘棠一本正经地回答着,若非姿态依旧懒散,语气便还算可信。
甘棠最开始对未知的紧绷情绪慢慢消散,心里还念挂着这个世界奇怪的任务—「杀死怪物」—,这莫名出现在她生活之中的几个家伙,多少都与她的任务有点关系。
任务奇怪得紧,遇到的事情也奇怪得紧,混在一起倒莫名显得匹配。恐惧紧张也无用,不如任由其发展,左右不过是任务失败。
甘棠想到这几日的遭遇,莫名有些想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些奇怪的家伙,都有些呆呆的。
霖尧盯着她纤细的身影,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的外泄,嘴角的弧度放大,软面的两颊的两个小小的塌陷显出明显的印记。
霖尧有酒窝,不过他的生命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欢喜的。
他过去一直认为,那是身体的塌陷,一如生命的脆弱,是讨厌的诅咒。
这时他才知晓,原来真的会有美妙的情绪填满他的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