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八年初夏,金耒之子金犁继任官大夫爵位。
这一招,秦君一箭三雕。自从军队普遍配备铜质长剑,金氏在朝中的地位每况愈下。此刻重用金犁,其一,可暂时稳住金氏,确保郑邑防卫;其二,缓和公族与几大世族的矛盾,让世族子弟看到继承爵位的希望;其三,加剧金氏与新兴势力的隔阂。对于重用金犁的理由,坊间传闻层出不穷。
对于金犁,他的任务同样艰巨,作为金氏在朝中的支柱,必须为家族找到盟友。他首先想到了交漪,这个劳烦父亲亲自登门的人物,这个朝中同僚有口皆碑的贤臣,这个就连君上都曾夸赞的赵氏新星。
于是,就在继任爵位仅仅三日后,金犁携礼拜访。
“官大夫亲自到访,深感惶恐。本应由在下登门贺喜才是。”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生分。再者说,哪有喜呀,你又不是不明白。”
“官大夫直言不讳,在下受宠若惊。兄长有何难处,弟必赴汤蹈火。”
“这次来呢,只是叙旧,不谈公事。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十八年了。最后一面是我刚刚断臂不久,兄长来探望。”
“是啊,我当时看着你,心里真是难受。从此,大秦少一良将啊。”
“兄长过誉了。”
“哪里会想到,一位勇将遭遇大难,竟能成为少司寇,应该恭喜你才对啊。”
“弟能有今日,皆始于郑邑,多亏了族长大人的帮助,还有长老大人的提携。”
“是你自己干得出色。没有你,善明氏岂能有今日?朝中皆言,‘漪颇有吏干之才呀’。”
“身为秦人,自当竭力。”
“去年,太史儋来到了大秦,你知道吧。”
“弟未曾听闻。”
“我也只知,太史对君上讲的一句话。‘周故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年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出’。”
“周与秦原本是一家?”
“或许吧,后稷因为有功,被舜赐姓姬,伯益同样因功,被舜赐姓嬴,这样周与秦的始祖皆是舜的得力帮手,造福天下。”
“太史所指的霸王是谁?”
“应该就是指君上吧,我猜太史是希望君上不要像其他诸侯那样僭越篡权,而要统领天下诸侯一起尊奉周王。”
“太史博学,大秦称霸有望了。”
“我们都要尽心才是。”
“谨遵教诲。”
“弟在司寇府可否顺心?”
“还好。谢兄长关心。”
“弟应该知道,司寇大人——”
“在下明白,若司寇大人问起,下官只道是公务。”
“好。还有啊,司寇大人位高权重,深受君上赏识,不过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弟会留意的。”
“好好,弟非金氏,胜似金氏呀。父亲曾讲,金氏定会确保五大夫安全,我今日同样向你承诺。”
“谢兄长。”
“弟可曾与父联系?”金犁露出关心的神情,眼睛急眨了两下。
交漪深深叹了口气:“唉,母亲日夜思念,可惜我并不知晓父亲所在。不孝啊。”
“五大夫的事,我略知一二。倘若大人归来,金氏定会设法弥补。”
“我替母亲感谢族长大人,感谢官大夫。”交漪立即起身,长揖及地。
“关于那柄蛇首短剑呢,兄实在惭愧。不过你放心,族长已发动全族,定会助弟复仇。”
“谢兄长。族长大人做得已经够多了,特别是对老族长——,弟心里有愧。”
“不必挂心,族长大人这样做也是为了全族。他是不得已啊。”
“兄长放心,弟定与金氏一条心。”
“好,好啊。最后,兄以圣公之誓谏之。”
“请讲。”
“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弗啻若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人之有技,冒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达,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谨记于心。”
金犁离府后,交漪取出那柄短剑,猛刺了两下。喃喃自语道:“这个家伙,到底打什么主意?恐怕有了线索,也会等到关键时刻再说吧。”
次日,交漪备下厚礼,亲自送至官大夫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