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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春酒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手表。“在呢在呢。”简楚赶紧提醒道。这块表是自己老板送的,老大也很看重。生怕弄坏了。刘彦春看看时间,还好8点不到。昨天喝酒的时候,他们打赌,每人半斤,明天8点,老刘头家集合,谁迟到算谁输。“我鞋呢?”刘彦春有些着急,简楚赶紧帮着找,“算了,不找了,来不及了。”简楚刚松一口气,“你的鞋给我,你一会子再找找。”刘彦春走远了,独自留简楚一脸凌乱。

老大,咱家里好歹也是有上市公司的,公司好歹也是有过专利的,专利好歹也属于国家机密的,咱们不这么掉价好不好。老板知道了会撕了我的好的吧。

晚上,刘彦春回来了,难得的没喝酒。倒不是输了,后天有一场硬仗。他必须留着自己的味觉。还没睡着,电话又响了,是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听说昨天晚上喝多了,怎么不顺利吗?”刘彦春抹抹眉头,脸上也带了宠溺“别听简楚那个笨蛋乱说,我想到办法了,放心,你老公的实力还信得过。想我了没?”

“当然想啊,不光想你,我还担心你呢,怕你被山里的野花迷了眼,怕你吃惯了山珍海味,也想试试粗茶淡饭。”

“放心吧,我是真的爱你,我可不喜欢你的钱,也不是喜欢你的脸蛋,更不是喜欢你的屁股,为了能娶到你,我工作不知有多努力,简楚没跟你说吗?”刘彦春坏坏地笑着。

“刘彦春,”那个声音生气得嗔怪他,他能猜到那张微微泛红,还不认输得脸,顿时心里的些许阴云也消散的不见踪影,刘彦春哈哈大笑,“等我周末回去,宝贝。”那边才收了线。

红花郎,我来了。

谈判那天,是个阴雨天。当地的村民终于赶在雨季前,把高粱收割回家。今年的雨水不错,算是个丰年。待到中午,最后一垛高粱盖上了防雨布,今天的伙计也就结束了。主家是一家老夫妻,孩子都去了城里上班,老俩口守着几亩山地,少许水田,勤勉打理着。每逢秋收,左右邻里都会来帮衬一下。老太太很早就去准备午饭了,蔬菜是自家地里刚采回来的,新鲜的不像话。老太太却又去自家的鸡圈里,逮了一只红毛公鸡,手起刀落,放血褪毛。大伙忙一起阻拦,老太太只是摆摆手,“这公鸡早就打算好了收秋的时候用的,光吃粮食,也不下蛋,养着它干啥呀。”刘彦春知道,这是当地待客的最高标准了,赶紧又去旁边的小卖铺买来几样小菜,凉拌脆皮豆腐,卤鸡头,酱花生米,酒自然也少不了的。原本大伙只是晚上才会饮上几杯,可今天中午他不好扫了大伙的兴。

待饭菜一上,酒过三巡,几个大汉面酣耳赤,话题也从农事转到乡村闲散八卦上,一个大汉心满意足道,“这酒从我三四岁跟我爷爷那会,我就跟着尝过,我爷爷好这一口,一手拄着拐,一手领着我,去小酒铺。那会酒坊还能用高粱换,我怀里就抱着一块布,下面是一瓢高粱,奶奶管着,不让换酒,爷爷就用这种法子,十天半个月的偷偷的换一回。”许是这种古老的法子刘彦春听着新鲜,又给这人满上,然后又给大伙倒上。大汉稍稍点头示意感谢,又抹了一把绯红的脸,“换好酒,我爷就用他的指甲给我嘴里抹上一下,那会小,就觉得那酒辣呼呼的,有啥好喝的。我爷说,这可是好东西哩。我就跟我爷说,爷等我长大了,我就给你买好酒喝。我爷就乐,说,好啊,我等着我力全长大,给你爷给你大大(方言,父亲)买好酒喝。”大伙都停了杯,听大汉自言自语地讲,“后来啊,我出去干活,92年吧,年底了老板请我们去饭店吃了一顿,每桌上了一瓶剑南春,看着就是好酒啊,包装也好,闻着也好,我就问老板,这酒多少钱啊,临走我捎一瓶回去,从我工钱里扣。我老板笑笑没说话。我不是贪老板这酒,我就是想给我爷捎回去,给他老人家尝尝外头的好酒。这是名牌啊,对不对。我又问服务员,人家给我看了一个条,我吓了一大跳。一瓶就要800多啊,我那会工钱一天才40,我当时酒一下子就惊醒了。要是买了这酒,我回家火车票都不够了。咋办嘛。”大伙都不说话了,继续听大汉讲,“后来我一杯没喝,我跟我那桌说清楚了,大伙该喝好喝好,我今天就喝茶了,剩下的瓶底我带走。我就忍着,等大家伙散了,我就把那酒瓶的根带回来了,我老板那桌也剩了点,我都敛到一块,有三四两呢,年前到家,我就给。。。。给我爷,我爷的上。。。。上坟的。。。用上了。。。。”大汉又自饮了一杯,“我爷受苦了,听我大大说,我爷得的肝癌,最后几天,我爷就抱着他的酒壶,里面装的就是这个酒,疼的受不了了,我爷就喝上一口,不敢多喝,他一直都在等我回去,喝。。。。喝我给他带的好酒。。。。从那以后,我才真正品出来这酒的滋味。。。。”

刘彦春不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简楚只知道自家老大喝酒了,喝的还不少。刘彦春看到简楚就嚷嚷着要洗澡,自己却醉的一塌糊涂,连路都走不稳,身上沾满了泥巴。简楚很为难,这里的旅馆只有一个公共的小浴室,最近的县城离这里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看老大着急的样子,怕是来不及。简楚亲自找旅馆老板要了一壶热水,找来个脸盆,好歹给自己老大简单的洗漱了。刘彦春洗完澡,神色突然清明起来,“简楚,通知老刘,先不要让酱油厂那边和镇上接触。我要试试才行。”简楚只好先联系老刘。

刘彦春的计划很简单,如果对方不同意收购,他们会安排县里的一个工厂,借口扶植当地就业,收购镇里一块地,建一座酱油厂,酱油厂需要大量的水,大概率镇上会同意他们打井。刘彦春会安排人仔细勘察,打井的位置会影响酒坊的用水,酒坊就会面临无活水可用的境地,另外,酱油厂会吸纳当地的村民到厂里上班,高粱的种植也会有影响,酱油厂会需要大量大豆,他们会发动老百姓改种高产大豆,到时候酒坊就无力回天了。这个办法,不容易被当地的工商局找到破绽,也容易实施。可刘彦春却预感事情不会如他当初预想的那般顺利。到底哪里有问题,刘彦春却说不出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半天才道,“把周末的机票退掉吧,咱们回不去了。”

晚上8点,刘彦春带着助理来到酒坊。这才看到酒坊的主人,竟然只是一位20多岁的小姑娘。刘彦春暗笑自己,面上却言笑晏晏,恭维了一番。小姑娘却是开门见山,“我前几天接到家里的信,说你们茅台要收购我们。我们不过一家小酒坊,名不见经传,何德何能。我看刘总也是好酒的爽快人,也给我一个机会,尽一次地主之谊。”说着柳甜甜款款相邀,“刘总请。”

“柳总请。”刘彦春也客气的点点头。

桌上是几样菜肴,色香味俱佳,看得出主家是用心准备的。旁边是一瓶没有开封的窖藏酒,封条上有淡淡的印记,可以看出1987年,刘彦春暗暗吃惊,三十年的老酒,无论哪一种都不一般。酒局刘彦春参加无数,可和二十岁的小女孩喝酒,刘彦春是第一次。他的经理们从来没说过,红花郎的当家是这么个小姑娘,看来老刘真是不中用了,“柳总,看着不像生意人,倒像是。。。”“我在bJ读大学,现在大二。”柳甜甜坦率的说道。“刘总是做大事的人,我这只是个小庙,如果刘总喜欢,我送给刘总2坛就是。”柳甜甜亲自开了酒,却没有倒出来。刘彦春知道这是醒酒的一种,也不着急,“如果我不只对这2坛酒感兴趣呢。”

“那就得您和这酒的缘分了。”柳甜甜婉婉一笑,“可家里一直教导我,酒可以满,心却不可以贪。”

“可惜了。”刘彦春轻轻喟叹。

“是可惜了。”柳甜甜依然笑的不动声色。

“柳总,难道您不怕配方。。。。。”简楚终于忍不住了。刘彦春却甩过来一个锋利的眼神,“配方而已,如果刘总感兴趣,我奉上也无妨。”红花郎的诀窍根本不是配方,刘彦春从那瓶老酒氤氲飘散而来的酒气就隐隐判断出来了,这是另外一个配方,和之前他喝到过的红花郎,绝不一样。所以,红花郎的配方并不是唯一的。

“工器匠法,天时地利,红花郎算是刘某见过的最讲究的一个。”刘彦春依旧不动声色,“酒色面前,刘某一直没有抵抗力,柳总赐教。”柳甜甜面色微微一冷,“刘总请。”

没有谈商务,没有之前的那些计谋,简楚觉得这场酒喝得很失败。关键自家老大又喝高了。踢馆踢成这样,他觉得很丢脸。简楚扶自家老大出来,都没敢看柳甜甜。两人每人不过三杯,自家老大硬没撑下来。后面的话,简楚听的刺耳,“刘总初入茅台,还要赔上色相,自荐东床,不得信任,却又转过来,对付我们这些地方小酒种,山东历来十七地市,二十七酒坊,相安无事,刘总或杀或欺,道义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