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还正和闻均言腻歪着,尔武不合时宜的来报,宋平安想见见闻均言。
这事他之前提过,萧烨还想着闻均言身子还未养好,便一直拖着,这会儿她瞧着,气色好了许多,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怕她受刺激,身子承受不住,再病倒了,萧烨还寻来郎中,一番诊断过后,确定她身体无碍,才让尔武去备马车。
“太子。”她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仍故做不明的提了一嘴,他先前说过的事情,“这是要去放风筝。”
瞧见她不解的神色,萧烨还的脸色不太好,帮她把外袍系好,揉着她的头心不在焉的说道:“到了就知道了。”
马车走过了三个巷子,闻均言便却定了,他这是要带她去干什么了。
萧烨还应是怕被人发现,带着她从后门进去,到了关宋平安院子门口,他捏了下她的脸,“我等着阿言。”
坐着蒲团上打坐的宋平安,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小巧精美的绣鞋。
由于有衣服盖着,并不容易让人发现他的脚没了。
“寻我来作何。”
她身音冷冷地,没什么情绪,眼神最先留意到的不是他身上的伤,而是被他慌乱之下藏在衣衫下的绳索。
宋平安注意到她的目光,撩了下衣衫,将露出的一截绳索挡住,这才抬起头来看她。
瞧她一身华服,面色也比他上次见时红润了不少,宋平安生疏的问了一句:“病好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眼下的青痕很重,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残留着许多血迹,走近了便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儿。
“嗯。”
埋怨了许多年的人,突然变成了这副惨样子,闻均言应该觉着解恨才对。
可此时的她,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她曾经无数次想亲手了结他,此时她却想让他活着。
若他不突发奇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搞刺杀,汀婷也不会因此而早产,后来的祸事也可少些。
“好了便好。”
想着这应该是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了,闻均言问出了,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我娘的毒到底是谁,指使月娘下的。”
“是…”
宋平安犹豫着,要不要如实说,她一连说出了几个名字,“宋仁德、萧守…还是你。”
通过宋平安的神色,闻均言锁定了下毒的人。
是萧守。
也是宋仁德。
更是他。
他们每个人都是推手。
宋平安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苦口婆心道:“言儿,走吧,离开京城,寻个安稳的地方好好生活。”
“走?如何走。”
“爹会帮你安排好的。”
“从我用颜氏一族,为闻军陪葬开始,我就在这局中了。”闻均言冷冷地淡笑着,语气有些无奈,“您还是莫要,自以为是的给我添乱了。”
宋平安亲耳听到,确实是闻均言谋害的颜家,空洞的眸子闪过一丝一异样的神色,似乎早有预料,又似乎不敢置信。
话还没说几句,柳烟儿慌张的进来,“主子改日再来吧。”
没有改日了。
在她们出门的时候前夕,宋平安突然睁开了眼,“酿儿…我对不起你啊…”
闻均言没来得及回头,也没来得及瞧他的神色,就被柳烟儿拉拽着出了院子。
她倒是想哭,眼角干涩的什么也流不出来。
宋平安不搞这一出,小长乐哪至于和她一样,孤苦伶仃的。
“阿言…”萧烨还忐忑的等到她出来,试探着来拉她的手。
她没有避开,反手将他握住,情绪异常平和,“走吧。”
“会好的。”萧烨还揉着她的头,安慰着她,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待她上了马车,便听着了不远处的马蹄声,和慌不择路是脚步声,她才知道了宋平安的用意。
这婚事有或无,对她来说并无多大区别。
叮铃铃的风铃传入耳中,人群乱哄哄的散开,热闹的街头不到一刻钟全空了。
萧守凡是出行,总会在马车上挂些风铃,寻见好看的儿郎,就会让人拽上车,把人折磨死了,转而扔到闹市上供人观赏。
前几次还有人报官,后来次数多了,也不见有人管,再有儿郎被祸害死,家人也只能咬着牙往下咽。
“我的儿啊!”
一个妇人瞧着路边的小儿,就要往过跑,她的丈夫一把将她拉回了屋子里,对那半大的小儿不管不顾。
萧守的马车停了下来,撩开帘子瞧着那小儿,阴恻恻的笑着道:“抱上来。”
风吹起车窗的帘子,她将这一幕看了个真切,她坐起身来,欲要往外闯。
萧烨还一把按住了她,“我去瞧瞧。”
待他下了马车,她撩开帘子从转角处看过去,见他快步过去,抢先一步将那小儿抱了起来。
“还儿怎在这。”
萧烨还眼神中满是厌恶,看样子和萧守的感情又恶化了。
萧守意有所指,“有些心思是动不得的。”
说罢他放下帘子,示意马车继续往前走。
萧烨还将哭得,背过气去的小儿,放到了那对夫妇门口,阴沉着脸上了马车,直到看到闻均言时,面色才柔和了下来。
“无事了。”
“嗯。”她虽嘴上这样说,心里边还是不太安稳。
果然她预料的没错,马车刚行了没几步,便听到了一声哀长的哭喊。
“孩他爹——”刚喊了一半,“我的儿呐——”
随后便没了声响,她袖口里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停!”
萧烨还叫停了马车,她反倒是很平静的说:“晚了。”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旁人。”
闻均言的顺势,靠在萧烨还的怀里,他揉着她的头,眉眼间的悲意显而易见。
她垂眸的一瞬,眼中寒光乍现,待抬眸时,又在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近来朝堂上闹的凶,曲靖康为了夺权忙得不可开交,难得有功夫来长安王府一趟。
“太子殿下…长安郡主…”
瞧着立在院中的曲靖康,萧烨还默默地,拉紧了闻均言的手,“何事这般着急。”
曲靖康瞧了眼,他身旁的闻均言,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萧烨还让柳烟儿,把她带回屋子里,曲靖康才与他道:“萧守去找宋平安了。”
坐立难安的池滢,看到闻均言回来,喜上眉梢,“主子。”
闻均言摆摆手,示意她别扰,坐在茶案前品着茶,不动声色的从半开的窗户往外瞧去,用唇语把他们的谈话解了出来。
“我与阿言碰上他了。”
“现下这种局势,他大摇大摆的去找宋平安,总不可能是唠家常吧。”
萧烨还又道:“我在附近留了人,有消息他们会告诉我的。”
“你!糊涂!”曲靖康只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萧守不想杀他,难不成他就不能自己死了。”
宋平安想用自己的死,阻止闻均言和萧烨还的婚事,这心思他不会不知,“他总归是阿言的父亲。”
方才忽略掉的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曲靖康缓了一下,猛地一个抬头,“你带她去时,为何不先与我商量。”
“他没见着阿言。”
“脑子能不能转一转。”
萧烨还的固执,和池滢的愚钝倒是有一拼。
后来他们换了个地方说话,闻均言看不到了,便不知道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