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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殿里退出来,闻均言扫了眼曲靖康,“早些时候我竟然不知,曲太医长了一双巧手。”

不知他是和西周合作了,还是在将计就计。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使合作也是互相利用,曲靖康斗不过昔糯。

曲靖康谦卑有度,“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她笑,“嘴也巧。”

萧烨还听不懂,他们两个互相试探的黑话,心中酸涩,盯着脚下的影子,愤愤不平的踩了上去,而后悄悄抬眸,瞧眼闻均言,确定她没有注意到,才暗爽着抿抿唇。

待倩影远去,萧烨还斜着眸子,颇为不爽的扫过,曲靖康的手和唇,“我不希望啊言瞧见到你,皮囊下的面容。”

“喏。”

宋达回头瞧了眼,抬眸瞧向闻均言,“阿姐。”

“嗯。”闻均言垂眸。

“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闻均言顺手揉揉他的头,一眼看透了他的担忧,“宋拂不会有事的,你且放心就好了。”

知道消息后,宋拂急忙收拾了细软,赶在被抓捕前,从暗道里逃出了京城,告辞的信件就放在暗格的角落,除了闻均言无人瞧见。

“嗯。”

萧烨还一路追着,却不敢离得太近,一路将闻均言送回长安王府,在暗处立了许久。

直到尔武与他耳语几句,他才慌张的离去。

守到闻均言回来,杜若才将孩子放下,动了动酸涩的胳膊。

闻拾光顾着心疼汀婷,半点不关心这个孩子,正巧汀婷也没有奶,暂且喂不了他。

孩子哭嚷的厉害,杜若听着便于心不忍,只得让池滢煮了些米汤,吹凉了给他喂下,谁料他吃饱喝足了继续哭,任人怎么哄也哄不好。

闻均言一进地,这孩子像是被镇压住了似的,忽地挥舞着小拳头,一下子便停住了哭声。

一瞥眼,瞧见闻均言脸上的伤口,杜若“呀!”地一声坐起来,伸手在腰带处摸了摸,拿出一截纱布,和一个小药瓶来给闻均言处理伤口。

摇篮里的小娃娃,拼命的要拽闻均言的袖子,由于小胳膊太短,总差那么一点,急得他挥了下手,吸引来大家的注意力,咯咯地朝人笑了起来。

杜若道:“奇怪了,这孩子从生下来就在哭,瞧见了郡主才喜笑颜开,能如此受小孩子的喜欢,可见郡主是个有福之人。”

“啊呀——”

小手一挥奶呼呼,倒有几分可爱在,闻均言心绪一动,“起名字了吗?”

“没有。”闻拾道,“我娘生完小弟弟不久,便虚弱的昏睡了过去,我爹顾着照顾我娘,都没有瞧他。”

“闻永安,字长乐。”

短短的六个字,凝聚了闻均言对未来太多的期盼,她抬着的手放下,没敢去碰那个小团子。

发着高烧的哑奴,蹭过去拽着闻均言的袖子,靠在她的胳膊上,困顿的眯着眼,可见对她很是依赖。

这么个小动作,又让闻均言想起了汀俊仪,他以往累了,便这么揪着人的袖子不放。

汀俊仪从小就黏着汀沫,所以闻均言时常能看到,不苟言笑的师父,被他软糯的样子,磨得满眼都是宠溺,无奈的丢下弟子自己悟学,宝贝的抱着儿子,边哄边往屋里去。

想着这些往事,闻均言将烧的米糊的哑奴一把抱起,“我先送他去休息,麻烦杜若姑娘稍等片刻,先别急着离开。”

香软的小团子,细长的胳膊紧紧环住闻均言的脖子,滚烫的脸颊贴在她脖颈处,极其不安的磨蹭着,“火。”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让闻均言的心提了起来,“俊仪。”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出口。

哑奴混沌的眸子,有了一丝清明,因为自己的失言,咬着唇里的软肉,心下懊恼不已。

把哑奴放在床上的一瞬,闻均言注意到了他领口下的鞭痕。

烧得迷迷糊糊的哑奴,伸着有些肉乎的小手,挡开了闻均言的动作,“脏眼睛。”

哑奴的嗓子很沙哑,每个字都像是费力挤出来的一样。

小手被拿开,衣襟微微掀起一些,闻均言不忍再瞧下去,心疼的伸手蹭蹭哑奴,被烧得滚烫的脸颊,又将被子拉严实了些。

等她颓然的出了屋子,床榻上的小人才撑眼皮,坐起身来用被子将自己完全裹住,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汀俊仪一眼认出了,乔装打扮的闻均言,却不想让她知晓他的身份,他怯怯地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住,才觉着有些安全感。

小时候模样好看的姐姐,长大了还一样好看,而他在楚馆里苟且好几年,早已不是那朵让人心生怜爱的菟丝花了。

他迫切的想要逃离那个肮脏的地方,便笃定闻均言会心软。

可天意弄人,那张纸条落在了萧烨还手上。

闻均言没有瞧,自然也认不出,那是她一笔一划,亲手教汀俊仪学下的字迹。

姐姐,我也不想这样。

汀俊仪是曲靖康的软肋,也是他和别人谋利的赌注,因为有软肋的狗,才最不敢撕咬主人。

那夜大火,段松在火光中阴森的笑着,“只要你杀了他,我便大发慈悲许你活着。”

曲靖康抱着,被烟雾呛昏迷了的汀俊仪,“今后我愿意为丞相大人当牛做马,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只求您放了他。”

再醒来汀俊仪就被关在了楚馆的小黑屋里,任他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只能一日一日熬着。

除了每日的送三餐时,暗格会透着些光进来,其余的时间都是黑乎乎的。

有一天门打开了,一个娇弱的人劝他,“大宋律法十四岁才能接客,左右日子还长,你一个小娃娃何苦想不开,置这气。”

可事实上是,宋仁德上位后,律法不严,常有不守着,白纸黑字,形同虚设一般。

楚辞不过是寻着哭声,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先哄着他活下来罢了。

五岁大点的哑奴,瞧眼这个嗓子嘶哑的男子,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刺痛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后来辞楚与他说,“我先前来时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像你成日的哭啊哭,最后还是不得不认命了。”怕他难受,转而又安慰他,“你呀,与我不一样,模样瞧着怜人,只要好好的活着,总会有机会过上正常生活。”

汀俊仪盼啊盼,闻均言去了又回,他糟糕的处境,还没有半分毫无改变。

若不是关键时候,楚辞将愣神的他推了出去,而后又劝他能想开些,“只要心肠好,男人女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怕他犯糊涂不肯认命,辞楚转而又道了些伤人的话,试图来刺激他,“一个总比无数个好,想开点比什么都强。”

或许汀俊仪也不会,有勇气义无反顾的去追,即将离开的闻均言。

他真的受够了,那种胆战心惊的日子。

旁人不知道,汀俊仪心里却清楚,他为何离不开那座阁楼。

寻常人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