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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均言这边的月亮,并无那般清明如水,反倒是阴气沉沉。

风云消逝了片刻,便又狂妄的席卷而来,惹得人措手不及,忽地惊了手中的棋子。

眼瞧着要扭转的局,因为一时手滑满盘皆乱,终究是可惜了。

闻均言磨平心态,又布了一局。

下棋、收棋、看书、读史,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是闻均言从前最不喜的,却也过着过着便习惯了。

她专注自省,无暇顾及其他,更不明山川海洋的另一端,有人在为她担忧着。

闻均言只知晓,若她不早些将这来路参透,寻一个口子出来,便会有许多人死在寻光的路上。

不知所以的萧烨还,用鸡蛋滚了会儿眼睛,便趴在桌子上,盯着对面的闻均言看书、下棋。

他不懂下棋不应该瞧下棋的书才对吗,她为何瞧的是一本野史。

不言不语,他只管陪着就好了。

从黑白混淆的白日,到忽而明朗的万里无云,再到夜幕垂垂,困顿的趴在桌子上睡去,他的嘴角都是上杨着的。

闻均言察觉到,萧烨还盯着她的眸光消失,淡淡的瞧了一眼他,又瞧了眼天色。

不见长空,只见阴沉。

这天怪得很,一会儿急雨,一会儿飘雪,冰雹垂地,狂风大作,搅得四季不明,前途黯然。

闻均言放下书,萧烨还便猛地一惊,忽地一下睁开了眼,“阿言。”

他的动作太大,不小心打翻了装着鸡蛋的碗,引得池滢以为出了事情,急忙赶了过来。

这天公真会做美,到让人无处可躲了,算了,就如此吧。

闻均言无奈,“世子累了,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莫要怠慢了客人。”

“我、我、阿、我、阿言。”萧烨还受宠若惊,语无伦次好一会儿,终于把话说全了,“我不留,我走。”

“确定。”

他很真挚,“嗯。”

“公子去行天司问的什么。”

“姻缘。”一提这事萧烨还,便羞得手指蜷缩,避开了闻均言的目光。

闻均言以为萧烨还,是故意赶着天气不好,才来寻她的,为得就是留在长安王府过夜,谁料想错了。

这次倒是她小人了,闻均言垂了下眸子,“他与世子言了什么。”

“说不得,言了就不准了。”

这人的破规矩还似从前那么多。

闻均言抬了下手,萧烨还对上她的目光,试探着将手伸过去拉她。

她反手拽住他的胳膊,将人拉到身前道:“世子瞧着我的眼睛。”

乖顺的小狼崽子,红着耳垂站着,盯着他平日最为畏惧的目光,紧张地心彭彭乱跳。

她眸中并无往日的厌恶,“世子可信我说的话。”

他不敢不信,“信。”

“此生不得所愿,心中可有怨。”

他沉默着,抿着唇不肯言语。

怎么会没有,喜欢的花生在荒野,他不忍摘下,却也没有能力为它遮风避雨,怎么敢言怨。

闻均言耐心开导,“怨就直言。”

他摇头,使劲儿的摇头,像是想向闻均言证明什么。

萧烨还不肯言,闻均言只好坦诚布公,“我既然抉择了,接受世子的情谊,自然会履行承诺,一生不弃。与此同时,我也希望世子明白,所失所得,值与不值,从来都不是由我抉择的。路在世子自己脚下,情在世子自己心中,退与进的尺度,也都把握在世子的手中。除了回馈与否,其他都与我无关,那是世子自己的事情。其次是世子喜欢我,也该尊重我的人生。像初时那种下作手段,我极其不喜,也希望世子日后慎行。若是遏制不住邪念,做了此等事污秽之事,倒时也别怪我心生厌恶、弃之如履。”

萧烨还生怕惹人不快,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成了过眼云烟,痛快承诺,“我怕阿言不要我,一时糊涂才做了讨人厌的事,日后不会了。”

“还望世子熟记于心。”

“嗯,我记得,阿言不抛下我。”

今日萧烨还的泪格外多,闻均言眸子暗沉,将心中那一点点贪念强压下去,鼻尖酸楚,“好。”

交易吧,就当是一场滚烫灵魂与空腐肉体之间的交易。

他活了,而她却死了。

那一双水淋淋的眸子,终究成了无法抹去的痛。

对于闻均言来说,得割舍掉不必要的情感,才能无所束缚,众志成城寻着光芒肆意而狂野的生长。

脸上抚上一抹制热,闻均言细长的手指拂过萧烨还的眼角。

萧烨还偏着头,贴着欲离的手。

烛光在两个人的眼中闪烁着。

疆场、肃杀、朝堂、风云。

渴望、祈求、悲戚、自怜。

闻均言收回手,“去睡吧。”

“我怕梦醒来就碎了。”

“不会。”

萧烨还勾着闻均言的袖子,一寸一寸的收紧,而后又一点点放开。

“阿言。”他眷恋的目光,一扫她的红唇,便羞得红透了耳垂,手指蜷缩,抿着唇,慌张地无地自容。

他刚答应过的。

刚答应的。

她会讨厌的。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可是闻均言都接受他了。

接受了又不代表允许贴贴。

有成婚圣旨在。

她是被迫的。

对啊,她是被迫的。

闻均言不知哄好的人,为何突然又情绪低落的,垂着眸子哭了,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别哭了。”

那双水淋淋的眸子,在闻均言眼前挥之不去。

“阿言,对不起,别讨厌我。”

“世子怎又疑神疑鬼了。”

“我是不是很贪,很坏,很讨厌。”

世人都有欲念,格局不一样,眼界不一样,所求不一样,造就了人心各异,人性本然,并没有绝的对错。

“世子多虑了。”

她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讨厌他,后悔答应他不走的,她见到了他的丑陋,一定会很讨厌他,他突然痛得心如刀绞。

事业批不懂恋爱脑的思想,闻均言只好试着询问,“究竟是何事。”

他抬着泪莹莹的眸子,揣摩着闻均言的神色。

他知道她心软。

她道:“说了,我便应你。”

他慌张,“我、我…”

萧烨还的后话没有说出来,眸光如饿狼苏醒般,盯着她红润的唇。

“既然无言那便去睡吧。”闻均言说着起身,走了两步,却被人勾住了袖子,“想亲。”

她抽回袖子继续往前走。

“想和阿言亲亲,我想亲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