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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一收,闻均言挡住了受伤的膝盖,敛着眉眼,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年纪不大的太医身上。

人皮面具。

在宫中当差还戴着东西,这个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萧烨还瞧见闻均言盯着在他床前站着的太医瞧,明显神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他连忙眼神示意那太医下去。

明明他骨相俊美,开口却是极其刺耳的声音,“在下告退。”

他的本音还是伪音。

萧烨还喝了药,面色回暖,没有那么死气沉沉的了。

瞧这样子十有八九是无事了。

被抬下马车的时候,萧烨还一脸铁青,眼瞅着便可以埋了。

被这太医三碗药灌下肚去,不消半个时辰便能走动了,可见他的医术卓群,完全不输于她。

如此闻均言反倒是不喜了,她若是想让萧烨还活,便主动出手救他了。

转而想到颜氏一族能蹦哒日子不多了,她便又气顺了几分,总得还算是有些好事发生的。

闻均言不动声色的躲开了,萧烨还伸来拉她的手,端起一旁新熬出来的药,示意他坐下来,喝药。

小太监见萧烨还,被闻均言一个眼神就捋顺了,当即杨起眉眼笑开了花,招呼其他宫人下去。

瞧出闻均言心不在焉,萧烨还试探着问,“阿言在想什么。”

“颜氏一族何时血流成河。”

她声音冷得没有温度,送入人口中的汤药却冒着暖意。

被蛊惑住了心神的萧烨还,瞧着闻均言的眉眼,笑得合不拢嘴。

她真的好乖,就这般坐在他的眼前,还喂他喝药,与他说话,这些先前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认真的与她说,“阿言想何时便何时。”

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以免夜长梦多,当然是越早办妥越好。

闻均言没有搭他的话,垂下眉眼将所有异样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她不急,自会有旁人急。

闻均言淡然一笑,默默地藏起身上所有的刺,仿佛方才放狠话想让颜氏血流成河的人不是她一样。

萧烨还瞧不懂这个笑,盯着闻均言的神色,默声喝着汤药。

其实只要她开口言一句,此刻他便可先斩后奏,直接将颜氏一族铲除。

可是她没有说让他去灭,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灭。

他不懂,也不敢直接问。

他生怕她会说,舍不得颜生。

又怕她会说,用不着他。

毕竟他和她之间也有仇怨,比起她与颜生,不知沉重了多少倍。

静默将时间拉得很长,长到让人以为只要不停,烛火便可以永远不熄,夜便可一直燃着微光。

她回京三天,第一天被萧烨还劫到了府上,第二天病了一日,第三天又是如此,别说旁人,她自己都有些懵,这是个什么情况。

原本她的计划是,回京了便去宫门口跪着,把南防的事情闹到明面上,而后再把闻风的尸首运送回来,用舆论架着宋仁德表明态度。

现下宋仁德已然表态,她反倒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物极必反,此事还是不宜逼得太紧的好,等一等朝堂的风向再做定夺。

既然宋仁德尚且不知,颜氏落得如今进退两难的田地,是她在暗处一手策划的,她还是装好些,不必露出狐狸尾巴的好。

就当是外界看着的那般,颜荣的计划的百密一疏,让她带着事情的真相,活着回了京都,从而害惨了颜氏一族。

将一碗药喂完,闻均言把碗放到托盘,端起来便往外走。

萧烨还正要起身追,被她用话给堵了回去,“世子伤势未愈,还是不必下地了,有何事交代一声便好,免得圣上怪我照顾不周。”

到了外屋闻均言将托盘随意交给了一个宫人,而后问小太监,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太医,现下身在何处,她的腿受伤了,需要医治。

曲靖康被小太监叫回来。

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人,闻均言将他上下扫视了一番,随后指了指受伤的腿。

在曲靖康蹲下来,伸手挽闻均言裤腿时,一道阴沉的目光,透过缝隙,落到了两人身上。

闻均言的手指,刚碰到曲靖康的耳后,便猛然一顿,收了回来。

白皙的小腿慢慢映入眼帘,藏在帘子后的萧烨还,目光顿时又沉了些,他狠狠地磨了磨牙,没忍住从后边钻了出来。

闻均言的目光从曲靖康的身上转到他身上时,萧烨还心中既紧张又欢喜,他洋装自然的笑着。

曲靖康如芒在背,帮闻均言处理好伤口,紧忙弯腰退下。

她还没来得及试探一二,便被萧烨还打断了,内心颇为不爽。

“阿言你受伤了。”萧烨还眼底的戾气瞬时褪去,只余下了满满的关切。

闻均言淡淡的应声,日有所思的视线,不禁随着曲靖康远了。

突如其来的醋劲,酸得萧烨还后槽牙痒痒,他一把拽住闻均言的手腕,逼得她不得不收回目光来。

“不许瞧旁人!”

闻均言眉眼一敛,试图挣脱开萧烨还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意到自己的口气太凶,萧烨还收敛了周身的戾气,蹲在她眼前。

他盯着她受伤的膝盖,慢慢放松力道,确定她不会跑,才放心的收回了手。

萧烨还抑制着心里的难过,小心翼翼的抬着眸子,放缓声音问闻均言,“伤口一定很疼吧。”

闻均言冷着眉眼,挡开萧烨还意图触碰她伤口的手指,侧身绕过他继而站了起身来,宽大的衣袖挡住膝盖,瞧不见半分受伤的痕迹。

萧烨还眸中戾气翻涌,似有泪意在闪烁,“阿言,你就这么厌恶我吗?连句和颜悦色的话,都不愿与我说。”

不是不愿说,是没得说。

萧烨还满眼情真意切,想和闻均言叙叙旧,而她满脑子你死我活的计谋,怎么可能说到一起去。

“世子多虑了。”闻均言懒得好言好语应付他,“夜深了,世子伤势未愈,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宋仁德金口玉言,让闻均言照料萧烨还,她也不好离开,喊人进来伺候萧烨还沐浴更衣,而后独自坐在一旁的桌案前,摆弄起了残缺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