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陆妃收到了父亲辗转送来的密信,展开一看,心便沉了下去。
信中说,陛下已明令废除选秀,态度坚决,陆家想借选秀安插人的路子彻底断了。
陆妃烦躁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废选秀?沈朝盈,你真是好手段!
她胸口堵得发慌,却又无可奈何,陛下金口玉言,谁还能违逆?
午后,她强打精神带着大皇子和三公主去御花园散心,试图排遣心中郁结,两个孩子在小径上追逐嬉闹,陆妃坐在凉亭里,目光有些茫然地望向远处。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浅碧宫装的宫女身影从不远处的月洞门匆匆走过。
那宫女身姿窈窕,侧影在春光里勾勒出几分纤细柔美,陆妃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猛地一顿。
那身形……竟有几分像先皇后,尤其是那低眉敛目的姿态。
一个念头瞬间钻入陆妃的脑海,她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那宫女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花木深处。
她立刻叫来身边仅剩的心腹嬷嬷,低声吩咐:“去,查查刚才从那边过去的碧衣宫女是谁,把她带来见本宫。”
傍晚时分,那个叫穗儿的宫女被带到了陆妃面前,她垂着头,神情带着几分忐忑,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
陆妃端详着她,近看之下,姿色确实尚可,眉眼间那点刻意模仿的温婉,配上这身段,没准倒真有几分能勾起帝王对故人追思的意味。
尤其是,当陆妃得知这穗儿就是前几日在宫道上唱歌被贬去辛者库,又不知怎么活动关系调回原处的那个时,心中更是冷笑连连,果然是个不甘心,有野心的。
陆妃没有废话,直接威逼利诱,“穗儿,想不想一步登天?”
穗儿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渴望的光芒。
陆妃满意地笑了,压低声音:“本宫可以帮你,陛下对温婉柔顺,身形窈窕的女子,向来有几分怜惜,尤其是……”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像先皇后那般气质的。”
穗儿的心怦怦直跳,她想起了那日陛下的冷言冷语,但此刻陆妃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
她固执地认为,陛下那天一定是没看清她的好,有了陆妃娘娘的帮助,她一定能成功!
“奴婢愿听娘娘吩咐!”穗儿立刻跪下,声音带着激动。
陆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开始细细“教导”穗儿关于裴齐光的一些喜恶,以及盘算如何在合适的时机出现。
几日后,黄昏将至。
裴齐光刚步出御书房,正欲乘辇前往曜华宫,杨全却匆匆上前,低声道:“陛下,陆妃娘娘那边遣人来请,说是大皇子和三公主想念父皇,晚膳备好了,恳请陛下去看看。”
裴齐光脚步一顿,想起那两个孩子,尤其是怯懦的大皇子,心底终究升起一丝为人父的柔软。
他确实有段时日没去看他们了,略一沉吟,他道:“摆驾长乐宫。”
长乐宫内,晚膳已经摆好,陆妃盛装打扮,笑容温婉得体,带着大皇子和三公主在殿门口迎驾。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行礼,大皇子依旧怯生生的,三公主则活泼些,扑上去脆生生地喊着父皇,喊得裴齐光都眉开眼笑,一把将孩子抱起往里走。
裴齐光入席,陆妃殷勤地亲自布菜,两个孩子也乖巧地坐在一旁,气氛看似融洽温馨,然而,裴齐光很快便察觉了异样。
那个站在他身侧负责添汤布菜的宫女,总是有意无意地离他很近,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刻意模仿的香气。
添汤时,那柔若无骨的手腕似乎总想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衣袖。
裴齐光不动声色,借着夹菜的间隙,目光冷冷地扫了那宫女一眼。
这一眼,让他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又是那个宫女。
此刻她低眉顺眼,但那眼神里藏不住的算计和刻意模仿的柔顺姿态,让他心中泛起一阵厌恶。
再看陆妃那极力维持镇定却难掩期待的眼神,裴齐光心中冷笑一声。
他放下筷子,状似随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目光落在穗儿身上,穗儿心中一喜,以为机会来了,连忙跪下,声音刻意放得又柔又软:“回陛下,奴婢名唤穗儿。”
“穗儿……”裴齐光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怎么突然来了长乐宫了?”
“回陛下,奴婢微末之身,入了陆妃娘娘的眼,才有幸出了辛者库。”穗儿紧张又期待地回答。
陆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笑着接口:“是呢,这丫头手脚还算麻利,人也乖巧。”
裴齐光没再看穗儿,转而看向陆妃,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朕看过了,孩子们气色尚可,陆妃费心了。”
陆妃连忙道:“臣妾分内之事。”
“嗯。”裴齐光点点头,随即起身,“朕还有几份要紧奏章未批,就先回去了。”
他目光再次落到跪在地上的穗儿身上,淡淡开口:“这个叫穗儿的宫女,看着还算伶俐,跟朕回御书房伺候笔墨吧。”
此言一出,陆妃简直喜出望外,成了!
她强压着激动,连忙道:“能伺候陛下是她的福分,穗儿,还不快谢恩。”
穗儿更是心花怒放,咚咚磕头:“谢陛下隆恩!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裴齐光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杨全立刻跟上,穗儿也赶紧爬起来,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裴齐光身后,心中充满了即将飞上枝头的狂喜。
陆妃站在殿门口,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穗儿那婀娜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沈朝盈,你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然而,裴齐光的御辇并未走向御书房,而是径直朝着曜华宫的方向而去。
跟在后面的穗儿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心头的狂喜渐渐被不安取代。
她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杨全:“杨总管,这不是去御书房的路啊?”
杨全目不斜视,只冷淡地回了句:“陛下要去哪儿,岂是你能问的?”
穗儿顿时噤声,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御辇在曜华宫门前停下,裴齐光大步走了进去,穗儿只得硬着头皮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