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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裴寂被这连珠炮似的打趣弄得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处不易察觉地一热,无奈地唤了一声,带着告饶的语气。

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悦,那份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褚老见他这般模样,心头那点逗弄劲也歇了半分,笑意中浮上欣慰与毫无保留的疼爱。

他抬手,看似随意,却又无比郑重地拍了拍裴寂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小寂啊,”褚老的声音低沉下来,收起了玩笑,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语重心长的慨叹。

他眯着眼,仿佛透过纷飞的雪幕,看到了更多,“洛昭寒小丫头……可是顶顶好的姑娘!”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眼神清亮,心正,骨头硬,心思转得快,却难得不染纤尘。”

“你小子是个有福的。老天亏欠你的,到底是在这儿给你找补回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寒冽的空气,目光炯炯地看向裴寂,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把人给我护好了!护好了你自己的媳妇儿,也就是护好了老天爷给你的这份找补!”

这既是提醒,更是沉甸甸的嘱托。

褚老眼中转瞬即逝的一抹极淡的复杂情绪,还是落在了裴寂敏锐的眼底。

那不仅仅是纯粹的欣慰,似乎还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隐忧。

裴寂心头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想开口询问:“老师……”

“好啦好啦!”褚老立刻挥挥手,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眼珠一转,又换上了那副没正形的老顽童模样,“这雪越下越紧,冻死老头子这把老骨头了!走走走,回屋烤火去!你那点伤腿伤腰的破身板子,还想在外头冻成冰棍不成?”

他一把拉住裴寂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往温暖的卓明阁里走:“冻傻了可不行!老头子攒了一肚子问题没问呢!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把人家那么灵光的小姑娘哄点头的?是用了糖?还是说了书?”

他一叠声地问,脚步迈得飞快,嘴里的话语却越来越不着边际。

兴致勃勃,仿佛刚才那番沉重的嘱托从未发生。

厚实的门帘被掀起又落下,将呼啸的风雪隔绝在外。

卓明阁内瞬间盈满温暖干燥的空气。炭盆重新被拨旺,发出毕毕剥剥的轻响,烘烤着整个空间。

暖意裹挟着裴寂被冻得微凉的四肢百骸,也裹挟着褚老那乐此不疲的笑声和追问:“别想糊弄过去!快说快说,人家姑娘点头那会儿,你小子是不是差点没憋住哭了?嘿,别不好意思!老头子什么没见过?”

裴寂那刻意板起脸告饶的回应声,终究还是压不过老师兴致高昂的调笑。

卓明阁内很快便重新升腾起融融的热气,将飞雪的寒夜牢牢锁在窗外。

……

冰冷的井壁触手湿滑,洛昭寒屏住呼吸,如同壁虎般悄然向上攀爬。

最后一步,她轻盈地翻出井口,落在地面,迅速将沉重的井盖无声复位,掩盖住下方幽深的秘密通道。

刺骨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噤,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谨慎地灭掉手中仅剩一点火星的火把,她像融入夜色的影子,紧贴着石壁。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雪掠过枯枝的呜咽。凝神细听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确认附近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异动,洛昭寒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

目标明确,腊梅林入口。

雪下得更紧了,簌簌地落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寒意直透骨髓。

她加快了脚步,在铺了一层薄雪的青石小径上疾行,留下一串浅浅的足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腊梅林的入口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伸长脖子朝御苑深处张望。

正是弟弟洛锦策。

“姐姐!”当洛昭寒的身影冲破风雪出现在视野里,洛锦策几乎是扑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你终于出来了!吓死我了!这么久,我还以为……”

洛昭寒一把接住冲过来的弟弟,冰冷的身体被这小小的暖意一撞,心尖也跟着软了下来。

她低头,看到弟弟乌黑的发顶和肩头都落满了雪,像个雪娃娃。

心疼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

“没事了,锦策,姐姐没事。”她声音放得极柔,抬手,仔细地为弟弟拂去肩上的积雪。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弟弟温热的小脸,洛锦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更紧地抱住了姐姐的腰。

“我们回家。”洛昭寒揽住弟弟,果断地说。

此地不宜久留。

姐弟俩相携着,快步朝御苑外门的方向走去。

风雪更大了些,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走着走着,洛昭寒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异样。她脚步微顿,侧头问弟弟:“锦策,奕衡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叶奕衡是舅舅家的表弟,向来与锦策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亲。

洛锦策茫然地抬起头:“奕衡表哥?晚宴开始没多久,他就说有点事,先离席了。后来就没再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先回府了呢。”

洛昭寒眉头微蹙。晚宴离席?这倒不像叶奕衡一贯沉稳的作风。

她心中那丝异样感更浓了。

“回家后问问舅舅。”洛昭寒压下疑虑,拉着弟弟继续疾行。

然而,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奕衡的离席,会不会与那密道有关?

这个想法毫无根据,荒谬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心惊。

她用力甩甩头,将这个无根无据的联想压下去,只是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几分。

风雪交加,洛昭寒护着弟弟,凭借过人的脚力和对皇宫路径的熟悉,很快抵达了御苑前门。

此刻,宫门前停驻的车马已走了大半,但仍有几户人家因各种缘由尚未离开,车夫仆役们在风雪中跺着脚等候。

洛昭寒姐弟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昭寒!锦策!”一声带着哭音的呼唤传来。

洛昭寒循声望去,只见自家马车旁,母亲秦婉正由丫鬟搀扶着,不顾风雪地朝这边张望,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看到他们,秦婉立刻推开丫鬟的手,踉跄着迎了上来。

“娘!”洛锦策先扑了过去。

秦婉一把将小儿子搂进怀里,上下摸索着,迭声问:“冻坏了吧?可算出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的目光随即急切地转向女儿,“昭昭,你怎么样?脸色怎么这么白?手这么冰!快!快上车!”

秦婉不由分说,拉着洛昭寒的手就往马车拽。

被母亲紧紧攥着手,感受着她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紧张,洛昭寒心头一暖。

然而,这份温暖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件事,一件让她心绪瞬间纷乱的事。

大理寺少卿裴寂。

他临走前那句低沉却清晰的话:“待此间事了,我便登门提亲。”

登门提亲!

洛昭寒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直冲上脸颊,火烧似的烫。

她下意识地想低头掩饰,可马车厢内光线虽暗,秦婉却正拉着她的手,关切地上下打量。

“昭昭?”秦婉立刻发现了女儿的异样。

女儿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这绝非冻出来的!

秦婉的心猛地一跳,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发烧了?”

她急忙伸手去探女儿的额头。

“没……没有!娘,我没事!”洛昭寒慌忙侧头避开母亲的手,心跳如擂鼓。

这让她怎么说?难道要她说:娘,裴寂说要来提亲,我想到这个就脸红?

不行!绝对说不出口!

她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腰间的衣带,揉搓着。该怎么解释这突如其来的脸红?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却一片空白。

最终,一个念头占据了上风:这种事,还是让裴寂那个木头自己来说吧!

到时候看他对着爹娘,还能不能像审犯人时那般镇定自若?他会不会也紧张得说不出话?或者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洛将军,洛夫人,下官欲求娶令爱”?

想象着裴寂那张总是冷峻严肃的脸,在提亲时可能出现的窘迫甚至结巴的模样,洛昭寒紧绷的心弦莫名一松,一股忍俊不禁的笑意涌了上来。

她赶紧低下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弯起了一个甜蜜的弧度。

秦婉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女儿先是慌乱躲闪,接着低头揪衣角,最后竟自个儿偷偷笑了起来……

那眉眼弯弯、双颊飞霞的模样,哪里是生病?分明是……

秦婉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攫住了!

她是过来人,女儿家这副情态,她再熟悉不过。这分明是动了心,有了意中人,才会有的娇羞。

是谁?是谁得了她这眼高于顶的宝贝女儿的青眼?

秦婉激动得差点当场问出来。

然而,话到嘴边,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上次拒婚裴寂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那时她只道是寻常,没太放在心上,结果女儿二话不说就拒了,还闹了好一阵别扭。

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万一她贸然开口,把女儿吓着了,或者对方其实还没定准,岂不是坏了女儿的好事?

不行,得稳住,得从长计议!

秦婉强行压下激动和好奇,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是拉着女儿的手更紧了些,柔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坐好,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她示意丫鬟倒茶,目光却忍不住在女儿含羞带笑的侧脸上流连。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宫门前积雪的路面,发出吱呀的声响。

车厢内,洛锦策依偎在母亲身边,很快在暖意和疲惫中沉沉睡去。

洛昭寒捧着温热的茶杯,小口啜饮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雪景上,心思却早已飘远。

裴寂……他此刻在做什么?真的会来提亲吗?爹娘会答应吗?

想到父母可能的反应,她的心又提了起来,脸颊的热度再次攀升。

秦婉则端坐在对面,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潮澎湃,脑中思绪飞转。

女儿这副模样,心上人必定是有了!

当务之急,是回家立刻和丈夫洛将军商议!必须尽快不动声色地打探清楚。

对方是何家世?门第如何?品性如何?性情如何?有无功名在身?家中可有通房妾室?长辈是否好相处?

桩桩件件,都得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在心里飞快地列着标准。

家世,不求显赫至极,但至少得是清贵人家,不能辱没了洛家门楣。

人品,这是最要紧的,必须端方正直,有担当,绝不能是那等轻浮浪荡、宠妾灭妻之徒。

性情,最好能与女儿相投,女儿性子烈,对方得懂得包容体谅,但又不能太过软弱。

一条条标准闪过,秦婉下意识地拿一个最熟悉的人做起了参照——裴寂。

“人品至少不能比裴大人差太多吧?”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裴寂虽被女儿拒过,但秦婉内心不得不承认,抛开女儿不乐意这一点,裴寂此人,家世清贵,年纪轻轻官居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为人更是出了名的端方持重,能力手腕都是一等一的。

这样的人物做女婿,其实是非常好的。

秦婉被自己这个潜意识里的比较惊了一下,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

既然女儿有了心上人,那自然要找个不逊色的,裴寂就是个很好的标杆,女儿的眼光,总不会比裴寂还差吧?

她越想越觉得紧迫,恨不得马车立刻飞回洛府。

等回了家,定要和夫君好好合计,务必在对方正式登门之前,把底细摸个一清二楚。

这次,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秦婉暗暗攥紧了袖中的手帕,眼中闪烁着一种属势在必得的光芒。

……

卓云阁内暖炉融融,熏香袅袅,隔绝了殿外的凛冽寒风。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太子妃和她的儿子,皇孙晁允业。

白日宫宴的喧嚣褪去,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晁允业小小的身子跪坐在母亲脚边的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心忡忡

。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望向母亲,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母妃,晚宴散时,孩儿瞧见裴先生脸色很不好,像是强忍着极大的痛苦。孩儿想去卓明阁看看先生,行吗?”

他顿了顿,生怕分量不够,又急切补充道,“先生待孩儿极好,教导孩儿明事理,辨是非,孩儿不能不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