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起,每月初一、十五,你来我这里听讲。\"陈老从书架上取下一册手稿,纸张已经泛黄,边角处却保存完好,\"这是我注解的《四书章句》,你拿去细读。\"
陆明远双手接过,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他小心地翻开一页,羊皮纸发出轻微的脆响,只见书页间夹着几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字迹清秀挺拔,墨色深浅不一。
\"谢先生厚赐。\"他将书册轻轻贴在胸前,感受着纸张的温度和重量,仿佛能闻到岁月沉淀的墨香,\"学生定当用心研读,不负先生教诲。\"
陈老捋须微笑,银白的胡须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学问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你天资聪颖,更需戒骄戒躁。\"
一只墨绿色的凤蝶从窗外飞入,翅膀上点缀着金色的斑点,在两人之间翩翩起舞,最后落在书案的一角,翅膀轻轻开合。陆明远看得入神,陈老轻咳一声,回过神来,耳根微微发烫。
日影西斜时,窗棂的影子已经拉得很长。陆明远起身告辞,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陈老亲自送他到院门口,临别时叮嘱道:\"下月十五,记得来听讲。\"
\"学生谨记。\"陆明远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衣袂垂落在地,\"先生保重。\"
院中的老柏树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送行,树影在地上摇曳,如同挥别的手。
走出县衙,陆明远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已经笼罩了半个天空,几颗早出的星星在淡紫色的天幕上闪烁,如同撒落的珍珠。他转身向城西的集市走去,脚步轻快如风。
集市上,商贩们已经开始收摊。一个卖首饰的老妇人正在收拾货品,木匣中的银饰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见陆明远走来,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木凳:\"公子看看首饰?都是新到的货。\"
陆明远在一个白玉簪子前驻足。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玉质温润如脂,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泽,花蕊处还点缀着一粒细小的红宝石,如同花蕊那般娇艳。
\"公子好眼力。\"老妇人笑道,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这是上好的和田玉,最适合送给心上人。\"
陆明远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一笑,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
他小心地将簪子用红绸包好,放入怀中贴身的暗袋。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悠远。
回到客栈时,天已全黑。客栈门口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摇曳的光影,如同跳动的火焰。
马夫早已备好马车,正在门前踱步,见陆明远回来,连忙迎上前:\"姑爷,现在启程吗?\"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夜里赶路,怕是不太安全。\"
陆明远摇摇头,目光坚定:\"无妨,明日一早要到清河府。\"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递给马夫,\"路上小心些便是,这些银钱你拿着,路上若遇茶棚,尽管歇脚。\"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陆明远靠在车厢内,借着灯笼的微光翻看陈老赠予的手稿。书页上的字迹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在他眼前跳跃。
车窗外,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道路两旁的田野。麦浪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如同流动的星河。
陆明远放下书卷,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飘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怀中的玉簪,嘴角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眼中映着月光,如同两泓清泉。
\"姑爷,前面有家茶棚,要歇歇脚吗?\"马夫回头问道,声音里带着疲惫。
陆明远摇摇头:\"继续赶路吧。\"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还温热的肉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你先垫垫肚子。\"
马车转过一个急弯,月光突然洒满车厢,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轮廓分明如刀削。
远处,一只夜莺在树梢上啼叫,声音清脆而悠远,夜风送来阵阵花香,夹杂着荷塘的清香,沁人心脾。
车轮碾过一座青石小桥,桥下的溪水映着月光,泛着粼粼的波光,如同撒了一河碎银。
陆明远轻轻合上眼睛,任由马车载着他驶向远方,驶向那个在清河府等待他的人。月光透过车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命运的齿轮。
宋府门前的青石台阶被烈日晒得发烫,宋雨薇的绣鞋踩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她今日特意换上了新做的藕荷色纱裙,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丝带,裙摆随着她来回踱步的动作轻轻摆动,像一朵不安的荷花在风中摇曳。
\"小姐,您别着急。\"红袖撑着一把绘着梅花的油纸伞,小跑着跟在宋雨薇身后。伞面倾斜,为她遮挡毒辣的阳光,\"姑爷说了午时三刻到,现在才午时一刻呢。\"
宋雨薇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天色。骄阳似火,晒得她眼前一阵发花。她掏出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帕子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了一片。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怎么还没到?\"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眼睛不停地往城门口的方向瞟,\"按理说早该到了啊!\"
红袖连忙安慰:\"从县城到府城路途遥远,路上耽搁些时辰也是常事。\"她指了指府门前的梧桐树荫,\"小姐不如到那边歇歇?奴婢给您扇扇风。\"
宋雨薇摇摇头,又朝城门口的方向张望。街道尽头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挑担的小贩慢悠悠地走着,影子在烈日下缩成一团。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越揪越紧。
又过了半个时辰,宋雨薇的绣鞋已经在台阶上磨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阳光直射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双颊晒得通红。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皮肤上,手中的帕子已经被绞得皱皱巴巴,上面的并蒂莲图案都扭曲得不成样子。
\"红袖,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宋雨薇突然转身,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受惊的蝴蝶翅膀,\"这段路最近不是听说有山匪出没吗?\"
红袖连忙摆手:\"小姐别胡思乱想!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她掏出另一条绣着兰花的干净帕子,轻轻为宋雨薇拭去额头的汗水,\"再说了,姑爷是坐官府的驿车来的,哪个山匪敢动?\"
宋雨薇咬了咬下唇,粉嫩的唇瓣上留下一排细小的齿痕。她踮起脚尖,又一次望向城门口,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烈日下的街道而微微发酸。远处似乎有马车的声音,她的心猛地一跳,可仔细一听,不过是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要不...要不派人去迎一迎?\"她提议道,声音微微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挂着的鎏金小香囊,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日晷。
红袖无奈地笑了:\"小姐,姑爷说了午时三刻到,现在才午时二刻呢。\"
宋雨薇闻言,低头看了看香囊,确实,才午时二刻。她长叹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怎么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城门口,仿佛这样看着,陆明远就能早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