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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刚刚敲过第三声,陆明远便从浅眠中惊醒。窗外仍是浓墨般的夜色,唯有东方天际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他披衣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老仆在门外轻声禀报,声音里带着未散的睡意。

陆明远应了一声,从雕花衣柜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靛青色长衫。这件衣裳是宋雨薇熬了三个通宵亲手缝制的,布料虽不名贵,但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袖口处用银线绣着几片竹叶,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暗含\"节节高升\"之意。他小心翼翼地穿上,生怕弄皱了衣襟,手指轻轻抚平每一处细微的褶皱。

铜镜中映出一张清瘦却精神的脸庞。陆明远对着镜子整了整发髻,将一支普通的桃木簪插入发间。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有着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黄晕。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去大半,蜡泪在铜盘中凝结成奇特的形状。陆明远借着摇曳的烛光,再次仔细检查备好的拜师礼。

十条上好的火腿用大红洒金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系着金色的丝带,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四色礼分别装在四个雕花漆盒中——上等的龙井茶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软糯的蜜饯上撒着一层薄薄的糖霜;桂花糕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泽;时令水果还带着晨露的湿润。

最珍贵的是一套文房四宝,湖笔的紫毫笔尖在烛光下泛着紫光,笔杆上\"格物致知\"四个小字是他特意请城中最好的匠人连夜赶制的。

\"姑爷,先用些早点吧。\"老仆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红漆食盒,\"今日拜师礼数繁多,怕是没时间用午膳了。\"

陆明远点点头,接过食盒。掀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三个雪白的肉包子和一碗冒着热气的粳米粥,简单却暖心。他小口啜饮着粥,眼睛却始终没离开那些拜师礼。

\"这火腿的成色可好?\"他问手指轻轻抚过红纸包裹,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老仆笑道:\"这些都是上好的火腿后腿肉,瘦多肥少,姑爷眼光真好。\"

陆明远这才安心,继续用膳。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天边泛起鱼肚白,马车已经备好停在院中。拉车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不时打着响鼻,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陆明远亲自将拜师礼一件件搬上车,小心地安置在铺着软垫的车厢里。老仆想帮忙,却被他婉拒:\"这些礼数,我要亲自来才显诚意。\"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晨雾弥漫在街道上,如同给整座县城蒙上了一层轻纱。陆明远掀开车帘,路边的早市已经开始摆摊,几个卖菜的农妇正忙着整理摊位,篮中的青菜还带着晨露。一个卖豆腐的小贩推着独轮车,车轮吱呀作响,车上的木桶里冒着腾腾热气。

\"少爷,到了。\"车夫勒住缰绳,马车在县衙侧门稳稳停下。门前两只石狮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威严,狮口中含着的石球光滑如镜。

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书童早已在院门前等候,见陆明远下车,连忙上前行礼:\"陆公子,先生已经在书斋等候多时了。\"书童约莫十二三岁年纪,面容清秀,声音清脆如黄鹂。

穿过三重院落,陆明远被引至一处幽静的庭院。院中一株百年古柏参天而立,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皮皲裂如龙鳞。树荫下摆着一张青石棋盘,棋盘上落着几片柏叶。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见有人来,扑棱棱飞走了,惊落几滴晨露。

书斋门前,陈老夫子正端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太师椅上。老人家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道袍,白发用一根桃木簪松松挽起,银白的胡须垂至胸前。案几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茶香袅袅。

\"学生陆明远,拜见先生。\"陆明远在阶前站定,双手交叠于额前,深深一揖到地,额头几乎触到青石板。他的衣袂垂落在地,如同一片青色的云彩。

陈老微微颔首,银白的胡须在晨风中轻轻飘动:\"进来吧。\"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书斋内光线柔和,四壁檀木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古籍,书脊上的金字在晨光中闪闪发光。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陆明远将拜师礼一一呈上,每一样都恭敬地双手奉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

\"束修之礼,学生谨呈。\"他捧着红纸包裹的火腿,声音沉稳而恭敬,眼神专注地看着陈老。

陈老示意书童接过,却道:\"礼不在重,在心。\"他的目光如古井般深邃,眼角细密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智慧,\"你可知为何收你为徒?\"

陆明远垂首而立,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动:\"学生愚钝,请先生明示。\"

\"起来说话。\"陈老指了指旁边的蒲团,\"坐下说。\"

陆明远小心地跪坐在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株青竹。书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窗外的花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一只蜜蜂误入书斋,在花格窗前嗡嗡作响,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陈老将青瓷茶盏轻轻放下,瓷器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如磬的声响:\"你那篇《格物致知》,破题便见真章。'格物者,穷理之事也',开宗明义,不落俗套。\"

陆明远双手放在膝上,手指微微蜷曲,恭敬地听着。阳光透过窗纱,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如同撒了一层面纱。

\"更难得的是...\"陈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听说你种植的土豆和旱地麦,在旱灾年月救了不少人?\"

陆明远微微一怔,随即谦逊地笑道:\"先生过誉了,不过是些微末技艺,不值一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他想起找到番茄那日商人送的玉米种子,还未推广,思绪飘到清河府。

陈老的目光如炬,似乎能看透人心:\"格物致知,贵在实践。你能将学问用于民生,这才是真学问。\"

窗外的风大了起来,吹得书页哗哗作响,如同一群白鸽振翅。陆明远连忙起身,衣袖带起一阵微风,小心地将窗户关小一些,又回到座位上,动作轻盈如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