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侯府的书房,烛火燃至过半。窗外更深露重,神都的喧嚣彻底沉寂,只余下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间回荡,更衬得室内一片凝滞的寂静。
顾铭羽并未处理案头堆积的军务文书,也未研读那些深奥的修炼典籍。他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巨大的南窗前,身影融入沉沉的夜色,目光却穿透了侯府的高墙深院,投向遥远而不可知的深邃。
白日的喧嚣与繁忙,此刻都如潮水般退去。唯有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深夜,在彻底属于他自己的空间里,那份源于灵魂深处、日益清晰而迫切的声音,才变得无比洪亮。
丹田气海之内,十种属性的灵力如同十条奔腾不息的大河,在拓宽坚韧的经脉中川流不息,充盈鼓荡。然而,这澎湃的力量感之下,顾铭羽却清晰地感知到一层无形的、坚韧的壁垒!
筑基后期巅峰的那层壁垒,是通往筑基圆满的最后一道天堑!
寻常修士抵达此境,只需按部就班地积累灵力,打磨道心,水到渠成便可尝试冲击圆满之境。但顾铭羽不同。
他的混沌灵根,他的《混沌引灵诀》,早已将他推向了远超同阶修士的境地。
顾铭羽能感觉到,丹田内那由十种属性灵力交织而成的混沌气旋,其核心处,灵力已精纯凝练到了极致,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星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每一次灵力运转的潮汐冲击,都让那无形的圆满壁垒微微震颤,却始终无法将其彻底冲破。仿佛缺了那最后一点引燃星火的契机,或者说,那层壁垒的厚度与韧性,需要一股更庞大、更精纯、更契合混沌本质的力量才能一举洞穿!
永川城头的血火厮杀,葬鹰涧的生死伏击,龙君绮罗那毁天灭地的星辰伟力,神都朝堂上无形的刀光剑影,赵元庆蛰伏暗处投来的阴毒目光……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识海中飞速掠过。
每一次生死一线的搏杀,每一次运筹帷幄的决断,每一次直面更高层次力量的震撼,都化作无形的烙印,沉淀在他道基深处,成为冲击瓶颈的底蕴。
然而,这些积累,似乎还差那临门一脚!
顾铭羽闭上眼,心神沉入丹田。
十色混沌气旋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引动着周身天地灵气微微共鸣。
他能“看”到气旋核心那一点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凝实的微光,那是即将质变的征兆。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那提前觉醒的神魂离体能力,其范围似乎也在这强大的灵力压迫下蠢蠢欲动,渴望突破那五丈的极限。
这异变,是福是祸?是否会在他冲击圆满甚至未来结丹时,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
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心头萦绕,这绝非寻常的筑基圆满瓶颈。这是混沌之道在筑基阶段的极致体现,是十种属性灵力由“量变”走向“质变”的关键节点!
一旦突破,自己的灵力总量、精纯度、恢复速度以及对天地灵气的掌控力,都将迎来一次翻天覆地的蜕变!其根基之深厚,将远超同阶修士。
但突破的难度,也必然倍增!所需的积累,恐怕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仅仅是依靠静坐苦修或许能成,但耗时太久,且不够圆满。他需要一种更激烈、更纯粹的“引子”,一种能将所有积累瞬间点燃、爆发的契机!
这契机是什么?是更高级的天材地宝?是生死边缘的极致磨砺?还是……某种顿悟?
念头至此,顾铭羽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里精光湛然,再无半分犹豫。
神都的权势、朝堂的倾轧、暗处的阴谋固然重要,但这一切的根基,是他自身的实力!没有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再精妙的权谋,再庞大的军队,都可能在一夕之间倾覆。
赵元庆的蛰伏,灵亲王的嫉恨,太子温和表象下的盘算,乃至未来蕴岚山脉的血战……都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应对!
“不能再等了。”顾铭羽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异常清晰。
他转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金丝玉版宣纸。提笔,蘸墨,落笔如飞,字迹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臣,紫霞侯、镇北将军顾铭羽,诚惶诚恐,叩请圣安:
臣自永川战后,虽勤修不辍,然久困于筑基后期瓶颈,难有寸进。近来感天地气机,察自身灵力,已至突破筑基圆满之关键隘口,需摒绝外务,潜心闭关,以求寸进。
臣深知军务在身,责任重大,然修行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瓶颈松动,机缘稍纵即逝。恳请陛下念臣微功,准臣告假,暂卸军务,寻一静地闭关潜修。臣麾下军务,已委任骁骑将军林风暂代!其定能恪尽职守,保境安民。
伏惟陛下圣裁!臣顾铭羽,顿首再拜!”
奏疏写好后。顾铭羽将其郑重封入特制的奏匣之中。
天色将明未明,薄雾笼罩神都。顾铭羽换上一身庄重的侯爵朝服,手捧奏匣,大步走出紫霞侯府。他没有乘坐车辇,而是徒步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巍峨皇城。
清晨的皇城肃穆庄严。当值的内侍恭敬地接过奏匣,送入深宫。顾铭羽立于宫门前的广场上,身形挺拔如松,等待着皇帝的裁决。
晨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仿佛已将神都的浮华与暗流暂时抛在身后,整个心神都投向了那条通往更高境界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登天之路。
筑基圆满,是他必须迈过的门槛。为此,他不惜暂时放下手中煊赫的权势。因为他深知,唯有自身的力量,才是这风云诡谲的世间,最可靠的依仗!
皇帝的恩准来得比预想中更快。或许是永川大捷的余威犹在,或许是顾铭羽“孤臣”姿态下展现的纯粹向道之心触动了帝王,那道加盖朱砂御批的“准奏”二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当日便送回了紫霞侯府。
没有半分拖沓。军务交接给林风、张横、李勇,族中事务暂托顾铭霖、顾铭赐,府邸内务由管家福伯打理。
顾铭羽没有选择侯府深处那间灵气尚可的静室,而是选择了城外的根基之地,卧虎岭军营!
卧虎岭军营核心区域,顾铭羽曾经闭关过的洞府,早已被林风命人秘密扩建、加固完毕。此地远离尘嚣,更贴近顾铭羽一手打造的根基,而且顾铭羽修炼不依靠灵脉,卧虎岭的一阶灵脉完全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