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侯府的清晨,少了军营的号角,多了几分深宅大院的静谧与秩序。
薄雾在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假山间缭绕,露珠在阶前名贵的兰草叶尖滚动。然而,这座位于神都内城核心、象征着无上荣宠与权势的府邸,其主人却早已开始了新一日的忙碌。
顾铭羽那清越而带着威严的声音在演武场回荡。
“腰沉!肩松!力发于足,贯于腰,通于臂,聚于棍梢!水火相济,生生不息!不是蛮力!”
顾铭羽负手立于场边,目光如炬,注视着场中挥汗如雨的身影。正是顾铭赐!
顾铭羽身着顾家子弟特有的玄青色劲装,手中那杆上品法器“两仪焚浪棍”舞动如风!棍影翻飞间,赤红的火灵力与湛蓝的水灵力交相辉映,时而如怒涛拍岸,时而似烈焰焚空。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眼神却专注而坚定。
“是!九哥!”顾铭赐低吼一声,咬牙调整姿势,按照顾铭羽的指点,努力将《水火归元诀》的奥义融入棍法之中,每一次挥击都力求引动水火灵力更完美的交融与爆发。
不远处,顾铭霖盘膝坐于一个小型聚灵阵中,指尖灵力如丝,在身前虚空勾画着繁复的阵纹,神情专注。他是阵法师,修为已达练气巅峰,突破筑基需要的是对天地道则更深的理解和积累。
顾铭羽虽说也熟知此道,但在钻研程度上却比不上顾铭霖,所以并未插手顾铭霖的感悟。
顾铭羽深知,顾家要在神都扎根,在未来的风雨中屹立不倒,光靠他一人远远不够。
这些随他出界的顾家核心子弟,尤其是顾铭霖、顾铭赐这样的佼佼者,才是家族未来的脊梁。他倾囊相授,不仅是功法战技,更有实战经验、处事之道。演武场上的汗水与低喝,是顾家血脉在异乡悄然壮大的根基。
午后,龙鳞驹四蹄翻飞,踏起官道上的轻尘。顾铭羽仅带着数名顾家亲卫,轻装简从,直奔城外的卧虎岭军营。
甫一入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军营规模比两年前扩大了数倍,营盘布局暗合防御阵法,刁斗森严,巡逻士卒目光锐利,甲胄鲜明。
“末将等参见侯爷!”得知顾铭羽到来,新任“骁骑将军”林风、副将张横、李勇,早已在帅帐前恭候。
顾铭羽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直接步入正题:“扩编进度如何?新兵可堪用否?”
“回禀侯爷!”林风抱拳,声音洪亮,“按陛下旨意及侯爷规划,扩编已近尾声!现总兵力九千八百余人!其中,原神都新军精锐三千余为骨架,扩编招募新卒六千五百余!新卒皆来自京畿三郡良家子弟,身家清白,体魄强健,忠诚度初步筛选可靠!”
“训练呢?”
“不敢懈怠!”张横接口,他如今统管步卒,“按侯爷所授新式操典,结合岳山将军的铁山卫经验,严加操练!队列、阵型、弓弩、近战搏杀、小队配合,日日不辍!新卒已初具战力,再辅以老兵带领,半年内当可成军!”
“骑兵营由末将亲自抓!”李勇补充道,“灵马、鞍具、破甲锥箭已配齐大半!骑术、冲锋、骑射、游弋袭扰,皆按最高标准!只是……”他略一犹豫,“精锐骑兵耗费巨大,完全成型尚需时日。”
顾铭羽点头,对进度表示满意:“耗费无妨,务求精兵!兵贵精不贵多。林风,你统筹全局,张横、李勇,各司其职。铭霖,”他看向二哥,“军中简易防御、预警阵法,以及战时可能用到的困敌、聚灵小阵,由你带族中精于阵法的子弟负责布置、维护、教导士卒使用,务必融入日常操演。”
“是!侯爷!”众人齐声领命。
接下来,顾铭羽亲自巡视营区。他登上点将台,看着下方如林的长矛、如墙的盾阵、奔腾如雷的骑兵演练,听着震天的喊杀声,感受着这支由他一手创建、历经血火、正在急速壮大的力量。这是他在神都立足、对抗玄镜宗、夺回蕴岚故土最坚实的倚仗!身为统帅,他必须时刻掌握其脉动,确保其忠诚与锋锐。
数日后,大朝会。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顾铭羽身着侯爵常服,立于武将班列靠前位置,与几位老牌国公、都督并列,已然是朝堂重臣。
议题繁杂,从秋粮赋税到河道疏浚,从边关防务到吏部铨选。太子楚瑄与灵亲王楚焱两派势力,围绕着工部一份关于漕运修缮的拨款议案,再次展开了激烈的攻讦。
一方指责对方任人唯亲、工程虚耗,另一方则反诘对方阻挠国策、不顾民生。唇枪舌剑,暗流涌动。
顾铭羽全程沉默。他如同激流中的磐石,眼观鼻,鼻观心,对双方的明枪暗箭置若罔闻。
只有当皇帝楚昭明偶尔垂询军务,或兵部提及与永嘉二郡防务、新军整编相关事宜时,他才出列,言简意赅,条理清晰地作答,内容只关乎具体军务,绝不涉及任何派系之争或人事臧否。
他恪守着自己的“孤臣”之道。这份超然,源于实力与功勋带来的底气,也源于他对神都这潭浑水的清醒认知。
太子的橄榄枝,灵亲王的嫉恨,他都看在眼里。但他深知,过早卷入储位之争,只会让这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军队成为党争的牺牲品,偏离他复仇与复土的终极目标。
唯有保持中立,专注于自身实力的提升,才能在未来的风暴中拥有更多的选择权。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让太子和灵亲王都不得不暂时忌惮、无从下手的姿态。
紫霞侯府,书房。
灯火摇曳,将顾铭羽的身影拉长投映在书架上。他刚刚放下林风送来的军营月报,柳如烟的身影便悄然出现在书房门口。
“侯爷。”柳如烟的声音依旧温婉,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她如今身份特殊,既是宰相之女,又是顾铭羽军中的参谋,更隐隐扮演着顾铭羽在神都高层信息网络中的一个关键节点。
“柳参谋,何事?”顾铭羽抬眼。
柳如烟走近几步,低声道:“家父那边,还有公主府转来的消息,都提到了一件事。赵元庆……近来异常低调,几乎在朝堂上销声匿迹。”
“哦?”顾铭羽眉梢微挑。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暗地里,”柳如烟声音压得更低,“他府邸的访客却多了些生面孔,气息驳杂,似非我大楚人士,且行踪隐秘。家父的人曾冒险追踪一次,发现其中一人身上有刻意遮掩的……玄镜宗功法的痕迹。另外,有迹象表明,灵亲王麾下几个负责‘脏活’的门客,与赵元庆的人有过秘密接触,地点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赌坊暗室。”
顾铭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书案,发出笃笃的轻响。书房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噼啪。
“玄镜宗残余?”他眼中寒光一闪,“还有灵亲王的人?看来,我们的‘老朋友’赵元庆,并未因永川之败而心灰意冷,反倒是在……憋大招啊。”
蛰伏的毒蛇,往往最致命。赵元庆的异常安静,灵亲王的按捺,玄镜宗残余的鬼祟接触……种种迹象都表明,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正在加速涌动,一场针对他顾铭羽、甚至可能波及更广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还请柳参谋,继续留意。”顾铭羽沉声道,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寒意,“尤其是与蕴岚方向有关的任何异常动向。告诉公主殿下,顾某承情。”
“是。”柳如烟应下,悄然退去。
书房内,顾铭羽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神都深邃的夜空。侯府的威严,军营的肃杀,朝堂的喧嚣,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压力。
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受到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渴望。无论是应对朝堂的暗箭,还是未来收复蕴岚的血战,筑基后期巅峰的修为,已显得捉襟见肘。
他需要突破!需要更强!
这个念头,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心底翻腾奔涌。神都的日常,是权势的盛宴,也是风暴的摇篮。
而在这短暂的平静之下,顾铭羽的目光,已投向了那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告假闭关的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