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浑身发抖,近乎崩溃:“妹妹…她才十四啊!西资国到这里这么远,要是路上出现意外,可怎么办?”
群臣神情皆为麻木,看向朱墨时,甚至有些不屑。
裴皇回忆往昔:“当年,西资国挑起战争,两方伤亡惨重,最终两方商议,以和亲了事,朕的妹妹便嫁给了西资国的皇上,西资国的长公主嫁给了裴国先皇…”
谢清杳垂眸,一场战争死了不少将士,最终又‘两个女人’结束战争,她们什么也没干。
就要被骂永生永世。
和亲公主哪个过得好?
她看向朱墨,沉声道:“朱三皇子厌恶和亲,可因为你的冲动,让你亲妹妹以和亲收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朱墨满头大汗,心慌得很。
妹妹性子软,来裴国肯定会被欺负的。
他认命地跪在地上,卑微恳求道:“裴国的帝君,您大恩大德,看在似玉也叫您一声舅舅的份上,不要让她和亲好不好?我甘愿一命换一命。”
突然,刘公公从外面拿来密信,小跑到皇上面前。
裴皇展开信,看了其内容,冷笑一声,“刘中圆,别光给朕看,给他们也看看。”
谢清杳跟裴元阙相视一眼。
最终,密信传到了朱墨的手上,他瞪大眼睛,眼泪啪嗒啪嗒落下,不甘心和愤怒的情绪在内心交织着。
裴皇道:“你父皇为了平息朕的怒火,已经将你贬为了庶人。”
庶人?他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已经很久没见了裴元祁了,他以为老七性子温顺,会安安稳稳度过,不会参与任何皇位争夺。
不曾想,越是老是的孩子,越是会隐忍。
朱墨跪在原地,一直发呆。
裴皇没再管,而是看向大殿上的两人,眼中满是慈爱,他靠在龙椅上,声音威严。
“刘公公,宣旨吧!”
刘公公拿着两道圣旨,站在一侧,清了清嗓子:“静王未婚妻谢氏,昼夜医治将士,实乃医者仁心;如今,又破乱党勾结、奸臣霍乱,朕念其有功于社稷,特封为辅国明昭王妃,赐金册金银,昭告天下!”
众臣哗然,不满意皇上对谢清杳这么大的嘉奖,有言官想要慷慨反驳。
可对上静王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太、太吓人了。
谢清杳跪在地上谢恩:“多谢皇上,小女领旨。”
重活一世,她深知这些荣耀对身份的加持极为有用,所以并不推辞。
刘公公又拿出另一个圣旨:“八皇子裴泽深得朕心,奉为福王。”
裴泽有点委屈,但还是接旨了。
“臣谢过皇上。”
刘公公喊道:“退朝!”
裴皇让老五等人留下了,他挑眉看向裴泽,走下台阶,站在殿中间问道:“朕怎么看你不大满意?”
“您就是看中的母妃的钱…”裴泽低着头小声叨叨。
裴皇一脚踹过去,没好气地道:“大点声音,叽叽歪歪像什么男人!”
裴泽仰头,喊道:“儿臣说,您就是看中了母妃的银钱,连给儿臣的封号都是关乎钱的!”
裴皇抄起奏折,就冲裴泽揍去,打累了,停下休息,双手叉腰道:“来,你跟朕瞪大你的狗眼看看,到底是‘富’还是‘福’!”
裴泽看向圣旨,眼睛一红,感动地跪在地上,死死地抱住裴皇的腿。
“呜呜呜,太感人了,父皇,您真是太好了。”
裴皇想踢也踢不开,“你母妃说的没错,你真是个狗皮膏药!”
裴泽仰头,骄傲道:“那也是有福气的狗皮膏药!”
“滚滚滚!”裴皇挥手,对老八已然极度无奈了,比他的公主还要娇,看着裴泽有蹦又跳地离开,他命人关上殿门。
大殿立刻就暗了下来。
朱墨回过神,腿脚已经僵硬了,他有点恍惚,可仍然不停地磕头:“请裴皇放过似玉,请裴皇放过似玉,请裴皇放过似玉…”
“朕准了。”裴皇道。
“请裴皇放过…”猛地,朱墨抬起头,他脑袋昏沉,却也能听到面前的君主掷地有声的准许。
裴皇看着朱墨的样子,长得很像裴国人,他道:“等似玉来了裴国,朕会以年纪尚小为由,在裴国养几年,届时,朕做主让她嫁给喜欢的人。”
朱墨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他感激道:“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裴皇语气加重,“你在玉京闹事,害死了不少人,拖去大理寺!”
朱墨没有反抗。
只要妹妹好,他死了都行。
殿内就剩下这对小夫妻了,裴皇轻声询问:“婚期定在了明年七月,清杳可觉得太晚了?”
身边男人的目光灼灼。
她很想跟裴元阙说,能不能收一收,这还当着皇上呢!
谢清杳耳尖微红,低声道:“小女一切都听皇上和静王的。”
出了皇宫,两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地方。
正巧碰到花姨正在观察地段,似乎是又要开一间新的花楼。
花姨还在生云湘的气,她朝谢清杳福身,心不在焉地说:“您不要当云湘的说客了,我不会同意她回来的。”
她认为,像谢小姐,未来静王妃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来如此贫瘠的地方。
一定是云湘找她来当说辞。
这一次,就算是静王下令,她也不想再看见云湘。
谢清杳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心中酸涩,深吸一口气道:“放心,她不会回来了。”
不再多言,便扶着花蕊的手,上了马车。
花姨愣了愣。
娇月上前握住花蕊的手,问:“谢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湘离开玉京了?”
“她…”花蕊哽咽道,“她不仅离开了玉京,还离开了裴国。”
花姨喃喃道:“这死丫头怎么两天就跑了这么远?会飞吗?”
娇月倒吸一口凉气:“您说,云湘不会死了吧?要不然,谢小姐为何说云湘回不来了呢?”
花姨脸色苍白,她看着快要走远的马车,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昨夜下了雨,地上的车轮印很是清晰。
她追上去,便看到静王和谢小姐正在烧纸,前面是一个石碑,她揪着心口的衣裳,不敢大口呼吸。
“云湘…”
良久,谢清杳轻拭泪水,轻轻道:“这里环境优美,你便在这里吧,捎给你的纸钱,不用心疼,记得多花点。”
“……”
等着他们离开,娇月跑上前,看清墓碑上的字。
她捂着嘴,猛地深吸一口气。
“花姨!真的是云湘啊!”
花姨闭上眼睛,觉得天旋地转,她被扶着走到墓碑前,‘云湘’二字,让她的腿彻底软了下去。
“花姨!?”娇月赶紧扶住。
坐在地上缓了好久,花姨才清醒了,她跪在地上,挪动着膝盖,朝前面伸手,“云湘!我的云湘啊!”
手触摸着到冰冷的墓碑,寒到了心里。
“云湘,我错了,我想见你,我只是一时生气,没有不见你的意思,你回来好不好?”
在这世上,她没了亲人。
有云湘这个精神寄托,她才能活下去。
云湘却没了。
她也想死了。
娇月意识到不对劲,搀扶着花姨,想让她起来,可花姨四肢瘫软,根本没有想起来的痕迹。
“花姨,您别吓我!您振作一点啊!”
花姨埋在娇月的肩膀上放声大哭:“我没有恨她,也没有想让她死啊,我只是有点生她的气,真的没想让她死…”
“花姨,您还有我们呢!”娇月着急道,“姐妹们都还在等您呢。”
闻言,花姨振作了一些。
她拿下手上戴着的玉镯,在墓碑前挖了个小坑,埋了进去,“云湘,记得戴!”
娇月扶着她,朝前走去,小心翼翼地问:“花姨,那片地,我们买吗?”
“不买。”花姨下了决心,“去城东买。”
娇月诧异:“可是城东贵啊,城西能便宜不少呢!”
花姨回头,看向小小的坟堆,再次红了眼睛,她哽咽道:“没事,我有银子,就去城东买,要是在这里,云湘估计会气死,死都摆脱不了我们这些人。”
她有了新的目标。
“我们在城西买,但不开花楼了。”
娇月眼神犹豫,忙问:“那我们干什么?”
花姨神秘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小雨渐渐停下,太阳升起。
彩虹架起,像是一座桥。
人们纷纷出来,站在街边上抬起头,小孩子伸出稚嫩的手,似乎以为伸手就能碰到天空。
“彩彩…”
孩童稚嫩的声音,给苦难的人世间增添了欢笑。
天回暖,月满院正在整理冬衣。
小厮恭敬地站在门口,“小姐,外面有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人找您,他姓翟。”
谢清杳道:“快将他请来。”
她又亲自去找了母亲,返回月满院时,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
林岚抬头望去,对上他堆满笑意的眼睛,忙撇过头去,他沧桑了很多,出门做生意,该是很累吧?
她抿抿嘴,没有说话。
谢清杳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嘴角勾起,朝前厅邀请道:“我们屋里说吧?”
花蕊上了茶,便关上门,守在外面了。
翟津将手里的两个匣子,给她们一人一个,“出门办事时,路过一个首饰店,发现很好看,你们别嫌弃。”
林岚放在桌上,没打开,依旧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