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珩眼皮一抽,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发作,眼看着伊念欢关了电脑,拿起包和手机跟苏助理走到门口,还回头跟他说:“你出去的时候把门锁上。”
江若珩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伊念欢将门拉上,往苏助理身上轻轻撞了一下,“假的?”
“假的。”苏助理笑容狡黠。
伊念欢挑眉,加快了脚步。
长实的郑业东行事强势霸道,上次方浩查出,郑业东和宋闻时都在收购融辉的小股份,争抢得厉害,私底下有过恩怨,他能给宋初澜什么好脸色?
宋初澜来融辉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边,办公室里,宋初澜担心道:“阿珩,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太太出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不是。”江若珩走到门口,等着她。
“都怪我,在国外呆久了,跟谁都自来熟,忘了念欢性格内向了。”宋初澜边说边走出办公室。
内向?
伊念欢才不内向,她只是对自己不在意的事情冷漠。
“不关你的事。”江若珩锁上办公室的门,迈开长腿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宋初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悠长。
刚进办公室,李特助起身跟过来,“江总,君和那边的律师约了我好几次,我都找借口推了他们,刚刚我收到了同城快递的律师函。”
江若珩冷笑,“哼,他也就这点招数!”
顾修远要是跟寻常律师一样,也就那几个刻板流程,伊念欢这钱花的就太冤了。
手机铃声响起,江若珩接起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叫上李特助出了融辉。
“去溟渊。”
李特助慢慢启动车子。
唐烈说九斯项目正和那边咬得很死,顾修远打入了九斯的决策层,再不想办法可能等不到开标,九斯就内定正和了。
九斯是江若珩势在必得的项目,拿到九斯,对付何家会变得容易很多。
半小时后,阿斯顿马丁停在一栋大楼前。
这栋楼并不高,方方正正的结构毫无弧度,看起来毫不起眼,唯一的标识是大门左侧低调的银灰色铭牌,“溟渊”两个字透着极简的冷硬。
江若珩从车上下来,走进大楼。
……
翌日。
顾修远打来电话,说殡仪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伊小姐,你就别去了,告诉我需要什么那一部分组织,我让法医去取。”
伊念欢笑道,“你带上法医,我在旁边看着,下刀子我是不敢的,看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她当然也是害怕的。
在殡仪馆冷藏室停放了三年的尸体想想都后背发凉。
她对一切化学类学科都感兴趣,大学辅修过生物化学,也看过尸体标本。
父亲惨死,江祈年怕吓着她和伊承曜,没让他俩看父亲的尸体,就连奶奶也没见过全尸,后来奶奶过世,是她亲自擦的身体,因为是自己的亲人,她只有悲痛,并没有害怕的感觉。
顾修远开车过来接她,将车子停在研发大楼下面,他从车上下来,眺望着产业园里最高的融辉大厦。
在江州乃至全国,融辉都算得上是一家有底蕴有实力的公司,但江若珩的玩法比融辉的玩法高出几个维度。
伊念欢的身影出现在大厦门口,极简的烟灰色连体衣,立体剪裁,腰间同色系皮带强调出腰线,没有多余的装饰,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干练与优雅。
“顾律师。”她笑容明媚,澄澈的双眸微微弯成月牙状。
这笑容很干净,顾修远一时看得有点收不回目光。
“以前来过这吗?”
“第一次来。”顾修远回神,边说边打开副驾驶门。
上车后,顾修远启动车子,道:“一会不要勉强,他的样子和正常尸体不一样,我怕你看了晚上做噩梦。”
伊念欢闻言脖子一缩,感觉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气。
“顾律,你别吓我,如果他真是被人害死的,我们帮他找出真相,他应该要在天上保佑我们呐。”
顾修远笑着说:“那是。”
路上,顾修远跟伊念欢说起几次和江若珩对接的情况。
“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还一句都没跟你提,你这个老公不好对付。”
这次是有点奇怪,按以往江若珩的做事风格,早就过来找她麻烦了。
“我跟江若珩有过几次生意上的较量,我俩输赢各半。”顾修远淡淡道。
伊念欢闻言诧异地盯着顾修远看了好一会,半晌才问出,“你怎么会跟他有生意较量?我们只有化工,顾律师也涉足这个行业。”
顾修远笑笑,看来江若珩很多事情连这个老婆都是瞒着的。
难怪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呃,有一点点关系。”他没有拆穿江若珩。
伊念欢笑笑,调侃道:“看来顾律师打官司探案真就是为爱发电了。”
顾修远侧眸看了她一眼,盛夏的阳光在她肩头碎成金箔,绒毛沾着光晕轻颤,连睫毛投下的蝶翼状阴影都裹着暖意,将车里的空气酿成微醺。
后面车子鸣笛声传来,他转头目光投正,轻踩一脚油门。
殡仪馆在一个偏僻的半山上,伊念欢从车里出来,感觉阳光稀薄了不少,莫名有种冷意,于是抱紧双臂。
顾修远跟法医寒暄了两句,瞥她一眼,道:“真的不用勉强,我让法医多切几块出来。”
伊念欢笑道:“人已经够惨了,还在他身上到处扎窟窿,小心他晚上托梦给你。”
法医直接笑出声来,“我干了十几年法医,做梦都想他们托梦给我,告诉我是谁干的。”
这大概就是法医的信念感。
三人并肩走进殡仪馆,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奏出回声。
推开冰冷的金属门,冷气裹挟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白雾翻涌。伊念欢不自觉地靠近顾修远,挨近他站着。
工作人员将尸体从尸屉中缓缓拉出,冰雾散尽的瞬间,裹着褪色尸袋的遗体赫然显现出来,两个工作人员将尸袋抬出,放到解剖台上。
拉链下滑,伊念欢屏住呼吸。
“死者生前是个很善良的人,孝顺父母,爱妻子爱孩子,他死的时候女儿才三岁,他还养着两只流浪猫……”
顾修远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莫名让人心安。
伊念欢没那么紧张了。
是啊,这个死者死于非命,他本不该在盛年死去,本该平稳度过一生,是孝顺的儿子,慈爱的父亲,温柔的丈夫。
她的父亲也一样。
如果尸体能说话,能给她一个真相,父亲那么破碎的身体她就是一块一块拼起来,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法医将尸袋完全打开,从工具箱里拿出刀和样本袋,手术刀在灯光下泛着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