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惊讶的是,如今她竟成了祁处长的手下。
看她行事作风,显然不是祁处长的情人,这让王助理对当前复杂的关系更加迷茫,一时语塞。
祁处长替他做了决定:“那就三分熟吧。”
说完,他举起酒杯:“来,王助理,不必拘束。”
“这里的环境如何?”
王助理沉默片刻,冷冷回应:“你是说,死在这里也算一种风景?”
王助理久经职场,深知揣摩人心之道,祁处长话中的深意他自然明白。
祁处长淡然一笑:“你无需紧张,我只是单纯请你吃顿饭而已。”
“不过我觉得这里很符合我们的身份,所以特地带你过来。”
王助理怒气冲冲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祁同伟,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你想从我这儿套话,门都没有!”
“再说了,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否则,等老板回来,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程程再次端上牛排,轻放在王助理面前:“三分熟,请享用。”
哼!
为了展现自己的骨气,王助理不管牛排滚烫,直接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刚咬下去,鲜红的血水仿佛喷涌而出,沾满了他的嘴唇。
“你!”王助理愤怒地质问道,“这是生的!”
祁处长轻轻摆手,示意程程退下,然后拿起酒杯缓缓搅拌。
“品尝肉食,自然是生的更加美味。”
“这一点,王助理应该很清楚才是。”
王助理随手拿纸巾擦嘴,又用酒漱了漱口,幸好酒没有问题,于是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透过镜片,他的眼神显得既文雅又带着一丝凶狠的矛盾感。
祁处长嘴角微微上扬:“刚才我说这里是适合我们这类人的地方,王助理似乎并不认同。”
“你是否注意到,你的话恰好说明了这里与你的契合之处。”
“瞧,自从走进这个地方,你就立刻流露出你的忠心。”
王助理冷笑一声:“别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
祁同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显得从容不迫。
他需要慢慢体会这里的豪情与忠诚,还有深藏其中的信念。
当他内心满足时,才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猎鹰般锐利,打量着面前焦虑的男子。
尽管王助理早有心理准备,但面对祁同伟凌厉的眼神,依旧忍不住心头发颤。
他曾见过安欣叔叔安长林,那位京海市的前常务副局长,那个秃顶的男人眼神同样锋利,让人坐立不安。
那是真正的警官,经历过生死考验,自带威严光环。
眼前的祁同伟比安长林年轻,却更具震慑力。
于是,在他的注视下,王助理慌忙间挪动椅子,想要退避。
可下一瞬,一个名字如同炸雷般响起:“谭思言。”
空气骤然凝滞,连风似也停住了脚步,在这空荡的废楼中回荡。
祁同伟紧紧盯着王助理,再次问道:“你认识谭思言吗?”
“不……”
王助理本能地否定,随即清醒过来,咽了咽唾沫,“不熟!”
他怎会不认识谭思言?对方是市科研室的成员,与他秘书的身份相似,经常接触市长。
身为赵立冬的秘书,他怎能不认识谭思言?
祁同伟语气稍缓:“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
王助理摸不清意图,扶正眼镜,故作镇定地说:“还行吧,也就那样,能怎么样。”
“我们不太熟,只是工作上有过几次交集。”
“他搞科研,嗯,就是那种……”
祁同伟接过话头:“书呆子。”
没错,王助理承认自己的看法——谭思言就是个书呆子,不懂灵活应对。
祁同伟环视四周,低声问:“你知道吗?李响曾带谭思言来这里?”
王助理一脸疑惑,“嗯?”
祁同伟站起身,握着酒杯,缓缓走向楼层边缘,俯瞰深不见底的空间:“要不要试试这种高处的凉意?”
王助理心中一震,“?!”
我是不是疯了?
你说这会吓人的。
我跑去自找麻烦?
但祁同伟的目光已锁定了他。
那眼神分明在说:
要么你主动靠近,
要么我就请你过去。
王助理硬着头皮,慢慢朝前移动。
靠近边缘时,他越发小心翼翼,哆哆嗦嗦探出脑袋。
确实,高度令人胆寒。
即便没有惧高的困扰,内心依旧涌起阵阵寒意与不安。
祁同伟慢慢说道:“当年,李响就是把谭思言绑在这里,警告他若继续揭露赵立冬的问题,就把他推入万丈深渊。”
听到这话,王秘书满脸惊恐地盯着祁同伟。
他疑惑祁同伟是如何知晓此事,甚至连威胁的细节都如此清楚!
祁同伟的眼神锋利如刃:“你猜猜,谭思言最后屈服了吗?”
王秘书声音发颤:“我……我不想猜,我又不是孩子,为什么非要猜?”
这不是王秘书的真实话语,而是他模仿京海市曾经的地下势力头目徐江的习惯语句,想借此给自己打气。
但这也已经是他仅存的勇气来源。
此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自己也被祁同伟挂在外面,能不能扛得住这种恐惧?
祁同伟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谭思言从未屈服。”
“无论李响怎样威胁、恐吓,他始终不曾动摇。”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秘书摇头。
他怎能了解谭思言的想法?
当初谭思言举报上司时,他尝试过劝阻。
上司承诺给他许多好处,只要他停止纠缠,安心工作。
毕竟,你一个科研室的人,就像个智囊,何必掺和上司的事情?
不论王秘书怎么劝,谭思言始终坚持举报。
王秘书无法理解这个倔强家伙的思路:
既不要钱,也不要官位,那他到底追求什么呢?
祁同伟看着王秘书,揭示了谭思言坚定的信念:
“因为他忠于人民,忠于国家,忠于他的信仰!”
说完,祁同伟直视王秘书:“那你呢?你忠诚吗?”
王秘书双腿一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他害怕自己的回答会让祁同伟失望,甚至言不符实,导致严惩——在他眼中,祁同伟绝非宽容大度之人。
“我……我很忠诚……”王秘书语无伦次,难以组织语言。
即便明白对方可能并非善类,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否认。
祁同伟轻轻摇头,语气尖锐:“你的忠诚不够纯粹。”
“你只对个人利益忠心。”
“对你来说,只有那些能让你升职的私欲才是重要的。”
“王秘书,你的忠诚不纯粹,那就等于没有忠诚。”
王秘书哑口无言。
祁同伟凝望远处山峦,感受周围的寂静:“我说过,来京海市有三件事要做,那就是——彻查。”
“彻查,彻查,再彻查。”
“也许你们认为,我的目标是孟德海、高启强、赵立冬这些人。”
“这没错,但还不全面。”
“我调查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和我要追寻的真相有关联。”
他将目光转向王秘书,神色趋于平静:“我要调查的是谭思言的死。
即使在京海无所作为,这件事也必须真相大白。”
“凡是牵连谭思言之死的人,我都必须追查到底,抓捕归案,审问清楚。”
“无一例外。”
“只要我还身披警服,佩戴警徽。”
“查明谭思言的死因,既是我个人的职责,更是组织交付给我的任务。”
“王秘书,请代我转告你的后台,不管是谁。”
“让他们知道,这是祁同伟的警告。”
他将杯中酒慢慢倾洒于空中,声音宛如清泉般透彻:“你们伤害的,是我的战友。”
“不要以为有所倚仗就能肆无忌惮。”
“论背景,我背后站的是人民,是国家。”
“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也不要期待特殊对待。”
“坦白自首,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王秘书摇晃着身体下了台阶,内心充满迷茫。
他不是因为害怕而腿软,而是完全失去了依靠。
没了底气,如何能够行走自如?
他曾相信赵立冬在京海无所不能,然而如今直面祁同伟,他才明白,赵立冬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些问题,根本无解。
“你们杀害了我的战友。”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深知自己陷入了绝境。
这种事情一旦揭露,就只有彻查、严惩、不容妥协。
他不清楚祁同伟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但祁同伟既然找上门,就必然要弄个水落石出。
顷刻间,一切即将盖棺定论。
糟糕到了极点。
没人能逃脱。
王秘书心神不定,脚下踉跄,差点从楼梯摔下。
他紧紧攥着空荡荡的扶手,凝望着无遮无拦的高楼,那似乎正是他现状的象征。
“我这一路走得战战兢兢,未来的路,我还能坚持下去吗?”
楼上,程程注视着下方,疑惑地问:“他会上来吗?”
祁同伟轻轻摇头:“不会。”
程程更觉困惑:“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祁同伟嘴角带笑:“意义不同。”
“他不会主动上来。”
“但他也难以轻易脱身。”
“回去之后,他将彻夜难眠。”
“他会反复思索。”
“只要他在思索。”
“就会越发感到形势危急。”
“人都有侥幸心理。”
祁同伟轻拍程程肩膀:“赵立冬为何不停止?高启强为何不逃跑?孟德海也是如此。
犯错的人,都有侥幸之心。”
“我们办案,就是利用这种侥幸。”
“诱惑他们。”
“穷追不舍。”
“直到他们筋疲力尽,直到他们放松警惕。”
“机会到来之时,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之际。”
程程恍然大悟:“所以现在,时机到了?”
祁同伟点头:“是的,时机已成熟。”
一夜之间,京海市谣言四起,人心浮动。
这股自上而下的紧张气息,连小区门口的大妈都察觉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