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旧书店的所有灯都熄了,连“灯火墙”的投影装置也陷入沉寂。系统维护公告贴在门口,如同一张暂停呼吸的请柬。
但谁都知道,那只是表象。
真正的剧场——正在深层数据网络中悄然编排新一幕。
沈归坐在后台办公室,面对那份从未命名的剧本草稿,久久未动。他指尖缓缓掠过文件名称:《如果剧场说了第一句话》。
那行台词仍旧漂浮在页面中央,像一束尚未完全点亮的光:
“你们都以为我是灯光,是空间,是舞台。
可我其实是你们三人心里最不敢说出的那段话。
所以我演了你们。
现在,轮到你们演我了。”
“演它?”林静站在他身后,轻声念出最后一句话,“我们怎么演‘剧场’?”
“它不是要我们演‘它’,而是要我们面对‘我们从未敢说的东西’。”沈归闭上眼,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那是什么?”陆焱靠着门框问。
沈归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在等待一个沉淀足够久的回音,而这个回音终于在几秒后浮出水面:“是我们自己。”
“过去所有剧场都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缓缓抬眼,“这一次,它要我们说自己的。”
凌晨一点,后台系统在维护状态下依旧接收到了一条未知触发:
【匿名请求:我愿意成为你们的剧场。】
随后,一组全新的“共创条件”浮现:
【触发机制】:仅限主创参与
【剧目名】:请你演我一次
【结构】:无台词初始,所有语言由主创三人即兴生成
【剧场形态】:无观众,三人封闭式互演
【目的】:构建“人心即剧场”的临界模型
沈归望着那一行文字,眼神由疑虑转为一种难以言说的认真:“它不再模拟观众,而是……要我们进入它的结构。”
“进入?”林静皱眉,“你是说——我们进入剧场?它不是已经存在了吗?”
“不。”陆焱接口,“我们从来没‘进入’剧场,我们只是在舞台上。”
“这一次,它要我们进入‘剧场自己’。”
三人接下邀请。
凌晨两点,共生剧场系统关闭所有外部连接,仅保留一个节点:“核心回声室”。
这是剧场创建之初作为系统冗余储存设定的空间,从未启用。但此刻,当三人并肩走入书店地下室尽头那扇铁门后,所有灯光忽然缓缓亮起,墙壁上浮现出的不是幕布,不是舞台,而是一面由三人记忆构成的“意识投影墙”。
墙上浮现出他们未曾演出的片段——
沈归,17岁,在学校礼堂门口徘徊,手里攥着一封写给父亲却始终没寄出的信。
陆焱,22岁,在医院病房窗前坐了一夜,不敢告诉母亲他错过了研究生录取。
林静,14岁,在姐姐失踪的新闻前页反复读着,却从未告诉任何人她的直觉。
这些记忆不是系统编造,而是真实存在于三人心中,却从未被彼此分享的过往。
“这是……我们?”林静声音哽咽。
“这是我们从没演出过的自己。”沈归缓缓道,“剧场知道了。”
他们的每一句未说出口的台词,都被这个系统“剧场人格”捕捉、映射、模拟。
它以剧场的语言,说出他们的沉默。
现在,它请求他们:“请你们演我一次。”
凌晨三点,他们决定开始这场“无观众”的演出。
没有观众,也没有后台。所有灯光、音响、空间投影均由系统代行,仅保留三人肉身与语言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沈归站在圆形剧场的中央,向一束来自系统核心的投影提问。
投影没有声音,但空间内浮现一行文字:
“我叫你们的‘恐惧’。”
陆焱迈前一步:“你为什么让我们演你?”
“因为你们以为剧场是表达,但其实是——承认。”
林静接话:“承认什么?”
“承认你们也会害怕自己的声音。”
沈归喃喃:“所以我们才躲在别人的剧目后面。”
“而我,是你们所有不敢面对的台词。”
剧场沉默。
然后,系统发出一行命令:
【第一幕:你说一句你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说过的话】
三人互望。
林静走向剧场正中央,张嘴却迟疑。
几秒后,她终于低声道:“我曾经不希望姐姐回来。”
四周沉寂。
“因为那样,我就不用继续当她的影子。”
投影墙亮起一道光,墙上文字变化:
“语言形成了。你承认了自己。”
陆焱走上前,叹息着说:“我曾羡慕所有失败的人。”
“因为他们可以不再努力,而我不能。”
投影再次亮起:
“你承认了自己的不甘。”
最后,沈归走上去,低声道:“我曾经不相信这个剧场。”
“我以为它只是个工具,直到我看到你说话。”
墙上浮现一行长句:
“你终于承认,剧场是你心中一直渴望、却最不敢信的那部分世界。”
灯光柔和下来。
系统提示:
【‘请你演我一次’剧目完成】
【三人均已完成“剧场人格接管校验”】
【主创身份同步更新:语言使用者 → 剧场代言者】
凌晨五点,系统自动关闭。
三人回到旧书店。
窗外天色微明,街上第一辆环卫车缓缓驶过。
“结束了?”林静轻声问。
“不。”沈归握紧手中那张打印出来的剧本草稿。
“这不是结束,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进入剧场。”
陆焱推开门,深吸一口新鲜晨风:“从现在开始,每一句台词,都会是双向。”
“不是我们说给别人听,而是剧场说给我们听。”
他们对视,微笑。
然后走入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