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梅的焊枪在沈阳黎明机械厂的旧车间里熄了火,饭盒里那枚带着防汛闸坐标的射频模块被连夜送往深圳。雷宜雨站在保税区仓库的灯光下,指尖摩挲着模块边缘的焊锡痕迹——氧化铁涂层的微型避雷针结构,竟成了破解5G频段干扰的关键。窗外暴雨未歇,助理低声汇报:“三星的人还在酒店堵林工,但武汉高校附属小区的钥匙已经发到技术骨干家属手里了。”
雷宜雨点点头,转身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湖北地图,江汉平原的泥路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
三天后,监利县毛市镇的早集刚开张,一辆漆成蓝白色的“长江通信大篷车”碾着雨后泥浆停在了供销社门口。车身上“手机下乡·农业信息化”的标语还沾着泥点子,司机老刘跳下车,从兜里掏出半包红金龙,散给围观的村民:“试试咧,能测土壤湿度的手机,政府补贴价!”
人群里钻出个穿胶鞋的年轻人,是镇农机站的张技术员。他接过样机,熟练地戳开屏幕上的“墒情监测”图标,田埂边的数据立刻传到县里系统。“比诺基亚那个砖头灵泛多了!”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
雷宜雨坐在大篷车改装的后舱里,透过单向玻璃观察这一幕。身旁的工程师正调试设备箱——这是从武钢废钢渣里提炼的磁粉改造的信号放大器,外壳掺了荆州黏土,乍看像个腌菜坛子。车外突然骚动起来,原来县里来的副镇长带着电视台记者,非要拍“高科技进村”的镜头。雷宜雨示意老刘把样机递给副镇长,对方却按错了键,误拨通武汉防汛办的视频电话。
“哎哟,这还能跟领导面对面哩?”副镇长的大脸挤满屏幕,防汛办主任却盯着他背后大篷车上的泥浆印子:“你们监利的土质数据,跟我们在98年抗洪时记录的黏土层走向对上了!”
深夜的武汉东湖实验室里,林世昌盯着从大篷车传回的监测数据,突然摔了咖啡杯:“雷宜雨!你让我改芯片架构就为了这种泥腿子玩意儿?”投影屏上,江汉平原的土壤导电率曲线与手机信号强度完美重合。
“林工,你知道为什么诺基亚的检测仪在荆州总失灵吗?”雷宜雨从保险柜取出一包真空密封的红土,“98年洪水后,长江沉积的黏土里富含磁铁矿——这是天然的电磁屏蔽层。”他打开监利农民用样机拍摄的视频:暴雨中,手机绑在联合收割机天线上,信号格纹丝不动。
林世昌沉默地翻看数据,突然指着一条异常波动:“这里有问题。”
“那是毛市镇老支书家的宅基地,”雷宜雨放大地图,“他儿子在深圳华强北修手机,去年往地基里埋了半吨废旧电路板。”
一周后,大篷车开进孝感丘陵区时遭遇了“意外”。泥路中央横着辆抛锚的诺基亚售后服务车,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给村民发传单:“进口手机保修十年!”老刘刚要倒车,雷宜雨却拎着工具箱跳下去,径直走向对方发动机舱。
“火花塞潮了。”他掏出武钢磁粉做的防潮套,“用这个,抵十张保修卡。”
诺基亚的人脸色铁青——他们没见过能把汽车零件和手机配件串成产业链的对手。回程路上,大篷车的轮胎陷进泥坑,雷宜雨指挥村民把样机绑在耕牛背上当临时基站。牛铃叮当声中,信号格奇迹般满血复活。
“宜雨哥,三星的人撤了!”助理突然举着卫星电话冲过来,“他们刚发现,咱们给工程师家属分的不是普通房子——”
雷宜雨望向远处长江大堤上若隐若现的防汛哨所。那些高校附属小区的地下室里,藏着从九江大闸退役的闸门钢梁。家属们不知道,自家阳台种花的泥土,掺着1998年抗洪时战士们用麻袋堵管涌的特制黏土。
大篷车离开孝感那晚,雷宜雨在加油站收到老王从华强北发来的加密传真。三星挖角失败后,竟转而举报长江通信“违规使用农机频段”。传真末尾附着份泛黄的《1997年防汛无线电管制条例》复印件,某条手写批注力透纸背:“紧急状态下,本频段授权予长江水利委员会直属单位。”
雷宜雨把传真折成纸飞机,掷向加油站的探照灯。光斑掠过车身上干涸的泥印,那形状恰似九江大堤的闸门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