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庆直到快7点才结束。
陈纾禾推着时知渺的轮椅就去了医院背后的小吃街,那儿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烤肉店。
肉串在烤肉机里滋哇滋哇地往外冒油,肉香和混着调料香扑鼻而来,连时知渺都被勾出了食欲。
纯肉食主义者陈纾禾却不为所动,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东北肉串吗?怎么不吃?光看我就能饱啊?”
陈纾禾满脸严肃:“我觉得你跟徐斯礼那条狗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你们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没有。”
时知渺答完,手就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鼻子。
!陈纾禾一拍大腿,指着她道:“骗子!我刚才在大会堂往外看,都看到他拉你的手了!你还敢狡辩!”
“……”
十几年的闺蜜了,时知渺一直以来也没什么会瞒着她的事,慢吞吞道,“是发生了一点事。”
陈纾禾双腿叉开,大马金刀,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浑厚道:“详细说来。”
时知渺就把过年期间发生的事都告诉她。
从怀孕乌龙,到月牙母女,再到烟花、项链、宴会、沈雪,以及摔下楼梯的种种,都跟她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陈纾禾的神情从惊讶,到皱眉,再到沉重。
等时知渺说完,她也收起玩笑的意思,正经地问她:“渺渺,你是不是因为徐斯礼为你做的这些事,又对他动心了?”
时知渺一口否决:“我没有。”
可答得太快,往往是口不对心的表现。
陈纾禾深吸了口气:“不管你有没有,你都听我说。”
“……”时知渺拿了一根彩椒鸡肉串,一口一口吃着。
陈纾禾道:“你在心外科看得比较少,但我在妇产科是真见多了。”
“有中年男带着小自己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来打胎的;有丈夫孕期出轨,夫妻两人连来做产检都在互相诅咒对方生孩子没屁眼的;还有发现丈夫出轨,决定打掉孩子,而丈夫追过来,跪在妻子面前扇自己巴掌,说自己以后不会了……”
“夫妻之间那些丑事,每一件都是血淋淋的。”
时知渺:“……”
“徐斯礼要是想回头是岸,那么他就应该先处理干净他的小三小四,再正式向你负荆请罪,跟你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当然了,出轨男的誓言要是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
“但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起码都是要先表一个态度出来。”
“徐斯礼有吗?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跟你好好道过歉?”
时知渺咀嚼食物的动作停了下来,口中咸香酥脆的肉串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还有,我刚才怕坏了咱们的好心情就没告诉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其实看到马路对面,周祺帮薛昭妍拦出租车。”
“如果徐斯礼生薛昭妍今天的气,那么他身边的人不会这么照顾薛昭妍。”
陈纾禾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么照顾,就是不生气,也就是不想断。”
“他不断了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却来撩拨你,什么意思?想要左拥右抱呗!薛昭妍那种不要脸的女人可以接受‘家里一个,外面一个’,而你呢,你能接受吗?”
“如果你能接受,那就当我这些话都没说。可你要是不能接受,那么你就要想一想。”
时知渺看着她。
老话说得好,“劝和不全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陈纾禾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不是真心为她考虑,说不出来。
陈纾禾抿唇:“你跟徐斯礼不是一个段位的人,你还记得吧?他从中学时期女朋友就没断过,他万花丛中过,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拿捏,而你只经历了他一个,他玩你就跟玩一只猫一样。”
时知渺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拿了一根陈纾禾喜欢的羊肉串递给她,同时说:
“徐斯礼刚回国的时候,我跟他签了一份协议——我为他生一个孩子,他给我一个亿,并且同意离婚。”
陈纾禾愣了一下。
而后险些要拍案而起!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个协议是谁提议的?徐斯礼是不是??”
“我操他爹的!他把你当成什么了?生育工具吗?!他想要孩子就去让薛昭妍生啊!反正他们已经有一个了,再来一个也不算事儿!欺负你算什么本事!”
时知渺笑着:“协议是我提的,而且生完给我一个亿,也不算欺负我吧?咱们在手术台上站一辈子,都赚不了一个亿。”
“……”
陈纾禾咬住后牙,“这事能这么算的吗?”
时知渺道:“我权衡过利弊了,我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他的人不再闹到我面前,我们安安稳稳走完这场婚姻的最后一段路,好聚好散就行。”
陈纾禾仔细地看着她,不错过她一点变化:
“你,真的舍得?”
时知渺随手拿起小刀,在鸡全翅上划拉了两下,开玩笑那般道:“不舍得,再在手腕上割一道疤吗?”
!陈纾禾立刻捂住她的嘴,冲着地上呸呸呸:“不准说这种话,不然我打死你!!”
时知渺笑了笑,看鸡全翅里的肉熟了,便递给她:“吃吧。”
“等我拿到那一个亿,分你一半,你也就实现财富自由了,以后想不上班就不上班,想不加班就不加班,不用动不动就说吊死在院长办公室。”
陈纾禾看着她的笑,心里却是酸涩。
接过她的鸡翅的时候,也握住她的手腕,看了看。
时间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能淡化疤痕,也能淡化痛苦。
明明当初光是看到徐斯礼和薛昭妍站在一起就会落泪,现在却能说出‘只要不闹到她面前就好’这种话。
陈纾禾平时喜欢看狗血小说,她现在就等着有朝一日,徐斯礼知道了时知渺那一年的经历,以及她现在的心境,会不会痛不欲生?会不会恨自己居然把那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伤成这副麻木的样子!
·
后来她们没在聊徐斯礼和薛昭妍,转而说起各种八卦。
一边吃一边聊,越聊越上头,还开了啤酒直接对瓶吹,等到散场都已经是夜里11点。
时知渺拿出手机,给徐斯礼发了自己的定位。
徐斯礼回复:“15分钟后到。”
时知渺将手机收起来。
果然,15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路边停下。
时知渺认出车牌是他家的,拍了拍陈纾禾的手臂:“车来了。”
已经六七分醉的陈纾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推着她的轮椅。
司机赶忙从车上下来,从陈纾禾的手上接过时知渺,生怕被她没轻没重摔了。
时知渺的酒量不好,一瓶啤酒就足够放倒她了。
她喃喃地道:“把纾禾也扶上车……上车,我要带她回家……”
司机连忙说:“好的好的太太,我先送您上车。”
司机将轮椅推到车边,而后将她打横抱起,放进车内。
车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时知渺看到另一个座位上有一团黑影,不知道是什么,疑惑地伸手去抓。
结果伸到一半就被扣住,男人的嗓音凉飕飕的:
“出息了啊时知渺,还敢学人喝醉酒。”
时知渺眯起醉眼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认出来,原来这团黑影是徐斯礼啊。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