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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的微光在深夜的书房里渐次熄灭,林妙雪那句“劈山”的回讯仿佛是夜幕里遥远而温暖的灯塔光晕,让秦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关掉电脑屏幕,熄灭书桌上那盏台灯,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适合入眠的幽暗。

疲惫像浸透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包裹上来,几乎立刻就将他推向睡眠的边缘。然而,意识尚未完全沉沦,搁在床头柜上的私人手机便突兀地、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秦风皱眉,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是他贴身的秘书李浩然。这个时间打来,若非紧急公务……一丝不妙的预感悄然浮现。

他接通电话,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喂,浩然?”

“秦书记!”李浩然的声音里没有寻常汇报工作的沉稳,反而透着一种压抑不住又不敢放肆的激动和……小小的抱怨,“您……您可真是瞒得我们滴水不漏啊!这……这么大的喜事!”

秦风闭了闭眼,最后一点睡意瞬间蒸发:“什么?”

“恭喜您啊书记!领证大喜!我们都惊着了!”李浩然那头背景声嘈杂,似乎还有其他声音在低低附和。

“谁跟你说的?”秦风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这……区里都传开了!刚我们机要室老王接了个省发改委的电话,那边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秦书记,这可是大喜,您怎么也不透个风……”

几乎是秘书电话刚挂断的瞬间,手机屏幕还没彻底暗下去,又亮了,嗡嗡地再次震动。这次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长河镇镇长刘强。这是一个跟着他从基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老部下,性格爽直,嗓门洪亮。

秦风捏了捏眉心,按下接听键。

“书记!我的好书记啊!”刘强的大嗓门隔着听筒几乎要炸开,背景里还有茶杯碰在桌子上的清脆声响,“您这可太不够意思了!悄么声儿的,就把省委林书记的千金给娶了!这么大的喜事,偷偷摸摸就把证给扯了?您这是瞒着全云峡区的兄弟姐妹啊!”他激动得直拍大腿的声音清晰可闻,“啥时候摆酒?咱长河的老少爷们儿说啥也得讨杯喜酒喝喝!”

秦风还没来得及开口应付这份粗犷的热情,手机的震动便如同接力赛一般,再次响起。屏幕上的名字变成了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丛丽丽,这是个在招商引资上泼辣能干的女性干部。

“秦风同志!”丛丽丽的声音带着一丝嗔怪和难以掩饰的兴奋,“保密工作做到家了啊!要不是听到风声赶紧打电话确认一下,我还蒙在鼓里呢!恭喜恭喜,这可是双喜临门!我说你这人,领证这么大的事,怎么半点消息都不露?怕我们讨你的喜糖还是怎么的?不行不行,这周必须得专门安排一顿,开发区班子成员给你道贺!”

话筒里,丛丽丽快人快语地接着追问:“新娘子……哦不,林主任呢?您这金屋藏娇藏得也太严实了!林主任今天可是‘功臣’,得让她接电话……”

秦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应付完丛丽丽关于“喜酒安排”和“见嫂子”的连番轰炸,气息尚未平复,手机又执拗地响了起来。这次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区公安局副局长周文的名字。

周文的声音则带着他职业特有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秦书记,报告您一个……额,喜讯。刚刚收到确切消息……恭喜您和林主任结为连理!局里几位主要负责同志也都听说了,大家都为您高兴!您看……有没有时间,方便的时候,兄弟们也希望能当面表示一下祝贺?” 他话里话外,透着一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却又必须表达立场的微妙。

几个电话连番轰炸之下,秦风最初的愕然和一丝被打扰的不快,已经彻底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无奈所取代。他知道,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那个电话,即将响起了。他的目光落在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那短暂的寂静更像是在为更高层次的“风暴”积蓄力量。

果然,那嗡嗡声如同沉重鼓点,准时敲响。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孙凯——云峡区区委书记。

秦风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下属那种直接的祝贺或小小的埋怨,孙凯的声音温和醇厚,带着年长者的宽厚笑意,却又沉甸甸地蕴含着某种分量:

“小秦同志啊,”孙凯书记开口便是平级般的亲昵称呼,像一声亲切的长辈招呼,“我刚和省委林书记通了电话,特意道了个喜。恭喜你,也恭喜林妙雪同志!年轻人,终身大事定下来了,这是好事,是福气!”孙书记的笑声听起来爽朗而真诚。

但随即,那温和的语调里便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长辈对待爱惜后辈般的温和责备:“不过嘛,小秦啊,你这事儿办得也太低调,太不够意思了。这不仅是你的喜事,也是咱们整个云峡区班子的喜事嘛!这么悄无声息地就把事情办了,连我都没提前招呼一声,让我这个老大哥在电话里被林书记问起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你说这……”他语气里的那点埋怨恰到好处,让人只能领受,无从反驳。

孙凯顿了顿,声音里的温度不变,那无形的压力却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递过来:“这样不行,真的不行。林妙雪同志我们都很熟悉,工作能力有口皆碑。这新媳妇也总得拉出来让老同志们见见吧?挑个时间,我来安排,务必给你和林主任好好庆祝一下!该走的程序、该有的仪式,咱们一样都不能少,这既是人情,更是规矩!你看下周三晚上行不行?我这面子,你和林主任可得给哦?”

窗外是无尽的夜。话筒里,孙书记的声音如暖流般熨帖周到,仿佛只是安排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家宴。书房里唯一的微光来自床头柜上持续震动的手机屏幕,幽蓝色的光芒断断续续地闪烁,映照着秦风深刻眉骨下疲惫却愈发沉静的眼眸,也映照着被他方才随手搁在床头柜上的那两本鲜红滚烫的结婚证。

红得刺目,仿佛一片无声燃烧的小小战场。

“是,孙书记,您说的是,”秦风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半分波动,喉结却在黑暗中无声地滚动了一下,“让您费心了,感谢您的关心。我和妙雪,一定准时到。”

电话终于挂断。

世界重回令人窒息的寂静。

屏幕最后一次闪烁,终于彻底熄灭。秦风重重地靠在床头上,目光失焦地望着天花板深邃的黑暗。身体里的力气仿佛都被刚才那几个电话抽空了,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比处理一天公务更加耗神的感觉。这寂静来得突然,却沉重得压在心口。

他需要睡一觉。

哪怕只有短短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