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尚未破晓,密室中的灯火依旧亮着,烛焰无声燃烧,映照出一张张神情凝重的脸。
地图摊开在石案上,青竹巷所在的那一角被红线圈起,旁边注着“禁入”“重兵”几个字。
吴仲廉单膝跪地,眉目之间已无半点迟疑,“殿下,今日之后,便是生死由天。”
萧然负手而立,目光如渊,语气不容置疑:“此行,不为杀伐,只为破局。许靖若可用,赤岭便有活路;若不可用……便只有一战。”
吴仲廉躬身应下:“属下明白。”
“行动安排呢?”慕容冰抬眸,声音清冷。
她身穿素色劲衣,腰悬药囊,药香氤氲,像一抹沉静的寒霜。
“我为引。”吴仲廉指着地图道,“以许镇东印信为凭,带殿下与慕姑娘进入青竹巷,以‘诊病’为由接近许靖。齐大人则单独潜行,绕行后院,掩护撤退。”
“正门压力最大。”老齐摸了摸袖中暗器,目光幽冷,“若是孙全那狗东西盯上,我需在外制造混乱,拖延片刻。”
“麻痹粉、止血药、迷魂香。”慕容冰取出三个药囊放在桌上,纤细的手指一一打开,露出细密的粉末,香气微弱却摄人心魄。
“入巷前我会点燃药香,松懈守卫心神。若突发冲突,老齐,你知道分寸。”
“我的刀不认识分寸。”老齐咧嘴笑了笑,锋芒毕露。
“若今夜不成,赤岭必乱。”楚天行叹息,目光沉重。
萧然却平静地看向他,淡淡道:“若乱,也未必不是机会。”
气氛在一瞬凝滞。
“走。”萧然收起地图,语声低沉,“日暮之前,务必进青竹巷。”
……
赤岭城·青竹巷
午后,阴云未散,风势渐起。
整条青竹巷寂静冷清,百姓早已避让,只有偶尔一两道黑影闪过,是许家甲士的暗哨。
青竹巷口,三进院落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门前的许家兵甲密集如林,每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黑甲森寒,刀戟交错,阴沉压抑得让人窒息。
吴仲廉身披玄色长袍,胸前佩戴许镇东亲赐的银鱼袋,带着萧然和慕容冰,缓步而来。
萧然一身青衣,手执药箱,眉目温和,宛如寻常的郎中。
慕容冰扮作药童,低眉顺眼,药囊随身。
巷口第一道关卡,哨将拦住去路,“来者止步!”
吴仲廉沉声道:“吴仲廉,奉家主之命,带郎中为大公子诊病。”
“印信!”
吴仲廉抬手,亮出腰间银鱼袋与红玉印信。哨将仔细查验,方才点头放行。
第二道关卡,守将盯着慕容冰手中的药箱,冷冷道:“开箱!”
慕容冰恭敬地跪地,缓缓打开药箱,露出一排整齐的药瓶药丸。
守将挑眉,“说说,这是何药?”
慕容冰抬头,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此为七窍还魂丸,主清心定神;此为解毒丹,去痈排脓;此为舒络散,治周身顽疾。”
她一边说,一边细细抚过药瓶,宛若亲抚玉器,姿态安静从容。
守将见她对答如流,面色稍缓,却依旧凝视良久。
萧然微微一笑,“药童年幼,口舌笨拙,劳烦大人见谅。”
守将哼了一声,示意通过。
正待三人迈步前行,一道熟悉而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慢着!”
是孙全。
他步履生风而来,身披黑甲,满脸不善。
“吴管事,这是哪来的郎中?怎么看的如此面生?”孙全阴恻恻地盯着萧然,随即冷笑,“说是郎中,倒不如当我面诊一诊。”
吴仲廉色变,正欲开口,萧然已然拦下,神色泰然道:“既然孙管家有疑,在下自当奉陪。”
孙全坐在石凳上,伸出手腕,“诊吧。”
萧然指腹按上脉搏,闭目片刻,继而道:“管家肝火旺盛,夜梦惊扰,时有头痛目赤。午后尤甚,恐为气血不调之象。”
孙全眉头一跳,冷哼一声,“巧言!”
正说间,慕容冰已从药囊中取出一缕细香燃起,香气淡淡扑鼻而来。
孙全神情一怔,只觉头痛缓缓减轻。
萧然低声笑道:“此香名‘静魂’,缓解头痛之效,不妨一试。”
孙全皱眉嗅了嗅,果真舒畅几分,冷哼一声,挥手放行。
萧然抱拳:“多谢管家大人。”
身后,老齐远远瞧着这一幕,心头冷笑。
他手指轻弹,一缕细小的雀影惊起,引得街角守军分心转向。
压力骤然缓和。
三人趁机踏入青竹巷内院。
一入巷内,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
青竹苍翠,石道弯曲,水声潺潺,但弥漫的药香与阴冷,透着无尽寒意。
……
巷道深处,便是偏宅。
古木森森,枝叶交错。
院门紧闭,两侧明哨暗哨交错,处处森严。
吴仲廉上前,拱手道:“奉命为大公子诊病。”
守门家仆冷眼扫视三人,沉声质问:“为何不按时辰而来?”
吴仲廉冷然道:“大公子突有异状,需即刻诊治。”
仆役冷哼一声,迟疑半晌才缓缓开门。
萧然和慕容冰相视一眼,步入偏宅。
空气中药香刺鼻,浓烈得仿佛能熏晕人。
慕容冰眉头微皱,眼底掠过寒光。
“是锁魂蚀骨散。”
她低声道,“气味虽淡,但足够让人神志不清。”
萧然沉默,目光扫过暗处。
屋檐下、石阶旁,皆有机关孔洞。
吴仲廉深吸一口气,领着两人缓缓进入。
而此时,老齐已悄然绕入偏宅外围,暗中布控,为他们争取时间。
……
偏宅正厅,烛火昏黄,药香氤氲。
榻上,许靖半躺半卧,面如死灰,瘦骨嶙峋。
他双目微阖,似醒非醒,气息微弱,宛若风中残烛。
萧然步上前,伸指探脉。
指尖触及脉门,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毒入骨髓。”
慕容冰皱眉,“不止慢性毒药,还有封印术。”
“封印心神?”萧然目光一凛。
“是。”慕容冰迅速取出银针,针灸解穴,眉目间凝重至极。
须臾,许靖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混沌,时而清明,时而茫然。
“吴仲廉?”
他声音沙哑,“你……来了?”
吴仲廉单膝跪地,眼眶微红:“属下在。”
“你……是何人?”
许靖目光渐渐聚焦,落在萧然身上。
“殿下萧景玄。”吴仲廉低声道。
许靖嘴角微微颤动,露出一抹苍白笑意:“好……好……”
萧然蹲下,目光如炬,“许靖,赤岭局势危急,你可有心再战?”
许靖喉头微动,艰难开口:“赤岭是……许家……更是大梁……”
话未完,外院骤然传来刀剑出鞘之声!
老齐破门而入,满身杀气:“殿下,许晟带兵杀入巷中!似乎要对许靖不利。”
萧然冷声道:“冰儿,继续施针!”
他缓步起身,眼神寒如霜刃,“今日,就在这青竹巷,立生死局!”
……
青竹巷外,铁蹄奔腾,杀声震天。
许晟手提长枪,怒目圆睁,“包围青竹巷,其他人随我入内宅。”
而屋内,萧然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你们来得正好。”
风云变色,杀机四伏。
许晟的兵马已严阵以待,青竹巷的出口被死死封锁,然而萧然眼底的冷光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已经有了脱身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