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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山风裹着枯叶拍打在窗棂上,将堂屋里的煤油灯吹得明明灭灭。老大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木,噼啪炸开的火星溅在青砖地上,像撒了一地暗红的血珠。全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粗陶碗里的红薯粥早已凉透,却无人动筷。这样压抑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

我想和你们商量件事。\"老大的声音打破死寂,他摩挲着烟袋锅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咱们在这青峦山扎根三代人,祖坟都在西坡埋着......\"话音未落,老二握着筷子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瓷碗磕在桌面发出刺耳声响,惊得蜷缩在墙角的狸花猫炸起毛。

老大媳妇低头绞着围裙,布料被磨得起了毛球。自从那晚后,她鬓角新添了几缕白发,在油灯下泛着刺目的银光。小儿子突然抽噎起来,扑进母亲怀里:\"我不要留在这儿,晚上有声音......\"大儿子咬着嘴唇,眼圈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角。

上个月邻村又失踪个娃。\"老大往火塘里吐了口唾沫,滋啦声中腾起白烟,\"王婶说,那孩子睡前总念叨听见有人叫他小名。\"这话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老二感觉喉咙发紧,仿佛又被无形的手扼住,那年深潭边的水草顺着记忆缠住脚踝,冷得刺骨。

老族长留下的桃木剑斜挂在墙上,剑穗上系着的铜钱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老大盯着那把剑,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守好祖宅,周家的根在这儿。\"可此刻,老二夜夜惊醒的惨叫、媳妇日渐消瘦的面容、孩子们惊恐的眼神,比任何祖训都更刺痛他的心。

我打听过了,\"他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信纸,油墨印着邻县招工启事,\"山外的纺织厂在招人,包吃住。镇上还有间老房子要卖,带个小院子,够咱们一家住。\"火塘里的木柴突然爆裂,火星溅在老二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张纸,仿佛上面爬满了会动的符咒。

老大媳妇终于抬起头,眼角的泪在皱纹里蜿蜒:\"真要走?祖坟......\"话没说完,已泣不成声。老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来染红粗布裤腿。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在梯田插秧,夏夜躺在谷堆上数星星,后山的野果甜得能滴出蜜来。可如今,每一片树林都藏着张牙舞爪的阴影,每一声虫鸣都像是催命的丧钟。

把祖坟的方位记下来,等安稳了,咱们再回来修缮。\"老大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他起身从神龛取下族谱,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半片干枯的艾草——那是父亲当年塞进族谱里的辟邪物。两个孩子突然嚎啕大哭,哭声混着窗外呼啸的山风,将堂屋的寂静撕得粉碎。

最终的决定在沉默中达成。当老大将族谱郑重放进木箱时,老二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树挪死,人挪活。\"可此刻,这句老话却像一记耳光,打得他眼眶发烫。火塘里的木柴燃成灰烬,冷风卷着火星从门缝钻进来,在地上画出诡异的图案。这座住了几十年的老宅,即将成为记忆里的一座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