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嫦依看到她,眼眶蓦地一红,“阿娘.......”
红姨娘自然明白女儿委屈,但她没有急着安抚女儿,而是转头看向一旁亭亭玉立的人,一双含情眼眸闪烁着复杂的神色,激动,欣慰,不安,紧张......像是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像,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像足了你的阿娘。”
她神色隐隐恍惚,含泪带笑,透过她似是看到了另一个让她思念已久的人。
相比红姨娘的激动,温知宜只能用冷淡来形容。
“红姨娘?”
红姨娘回过神,规矩福身,“是,妾身见过大姐儿。”
“你还记得我阿娘?”
红姨娘道:“当然,你阿娘她......”
“你有什么脸记得她?”温知宜打断她的话。
红姨娘一愣,她身边妈妈不忿,立马想要开口,又被红姨娘拦住,红姨娘摇摇头,轻声说道:“有些事情,你们并不知道,我和你阿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嗤!”
温知宜冷嗤一声,没有去质问红姨娘,既然与她阿娘关系匪浅,怎么十几年来从没过问她一声,怎么在得知她死讯后,心安理得接受将自己女儿代替她嫁去顾家,怎么她回来这么些时日,没见她来看一眼她这旧主子留下的血脉。
红姨娘的到来,给了温嫦依底气。
她不满地叫嚷道:“你这什么态度,我阿娘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温知宜挑眉,轻蔑道:“长辈?背着主子爬床的长辈?”
“放肆!”
门口传来一声怒喝。
温泽川大步走来,板着一张脸,脸色铁青。
温知宜循声回头,表情依然很淡,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阿父何必生气,难道我说的不对?”
温泽川胸口一噎,越发不痛快。
红姨娘快速摁了摁眼角,温柔说道:“伯爷息怒,大姐儿初回府,不知府里的事,您别和她计较,娘子在时,待我不薄,大姐儿对我有误会,以后说开就好了。”
温泽川对温知宜冷哼一声。
“蕊娘是你母亲,她亲自做主,抬为妾室。”
红姨娘,姓红,名蕊。
“四岁之前,你皆养在蕊娘膝下,即便她身怀有孕,依然亲自照料于你,若不是你行事无忌,岂会有当日之祸,你不思感恩,恶言相向,可有半点孝悌之心?”
这话不可谓不重。
温知宜也没想到,原主竟在红姨娘膝下养了四年。
红姨娘对原主,虽没养母之名,却有养母之实。
不过......
她眼眸微微一眯,四岁的孩童,处于既知事又不懂事之间,若是被有心人挑拨两句,还真可能做出冲撞旁人的事。
四岁出事那日的记忆,像是褪了色的画卷,变得模糊而不确定。
有的只有满目刺眼的红,四周是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仆妇,她被推壤到人群外,小手捂着摔破的额头,小小的人儿不知所措。
等她好不容易等来父亲,迎接她的却是劈头盖脸的斥责。
原主是怎么摔倒的?又是怎么撞上谢氏的?
温知宜使劲想了想,一无所获,她只得按下心底疑惑,应付起当前的问题来。
“红姨娘也说了,我刚回府,不过听了府里几句闲话,阿父何至于这般大动肝火。”
“你别给我扯七扯八!”温泽川头疼,表情不虞,扫过乱糟糟的珍玉阁,玉兰堂的奴婢在他过来时就停了手,但整个珍玉阁已经没什么好的地方了。
“你带着这么多人,这是想做什么?嗯?整个伯府已经盛不下你了是吗?”
看看,问也不问,生怕没给她定罪。
可真是她的亲阿父啊!
温知宜眉眼凝结冰霜,抬手指着温嫦依,“阿父怎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你不要无理取闹!”温泽川很烦。
“是我无理取闹,还是阿父你偏心眼?”
“放肆!”温泽川气势一沉。
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质问过,质问的人还是他女儿,这无疑挑动他身为父亲的权威。
“大姐儿,你误会伯爷了。”见父女二人怒目而视,红姨娘出来打圆场,“依姐儿她心思单纯,没什么害人的心思,是底下奴婢自作主张,伯爷已经惩戒了她。”
“你看我像傻子吗?”温知宜反问。
温泽川一锤定音:“事情就是这样,你不要整天听风是雨,闹得阖府不宁。”
他忙着外面的事,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实在没心思整日来给内院女眷断案,他不要求她们有多大才干能力,只要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就行了,怎么就这么难!
温知宜突然一笑,“是吗,可是我的奴婢亲眼瞧见,她借扭伤脚拦住赵王府奴婢,好让她的婢女给我的酒里加料。”
温嫦依悚然一惊,“你——”
“你知道那壶酒,为什么没上我的桌吗?”温知宜对着她笑。
对上这毫无温度的眼睛,温嫦依喉咙发紧。
比起心思深沉的红姨娘,温嫦依显然修炼不到家,她这心虚害怕的样子,谁看了不知道她心里有鬼。
“现在,阿父还觉得是我故意闹事吗?”温知宜好整以暇地问,冷笑一声,“我没出事,不是她高抬贵手,不是她幡然醒悟,我没打死她,已经是我心善了。”
她抬脚走上前,啪的一巴掌甩到温嫦依脸上。
“这是第一次,再有下次,你怎么害的我,我便怎么有样学样还给你!”
姜侧妃扇的巴掌印还没消,现在又挨一巴掌,好在是另一边脸,倒也对称了。
温嫦依痛呼一声,抬手捂住脸颊。
她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又被对面迫人的气势吓住,脸色发白,神情惶恐,不敢哭出声。
身为母亲,红姨娘哪能不心疼。
她垂下眼睛,轻轻抱住女儿,缓缓深呼吸两次,等再抬起头时,眼里的寒意已经消失,她柔声说道:“伯爷,依姐儿的性子,你是了解的,定是底下奴婢挑拨......”
说着,悲伤地望向温知宜,“你是姐姐,依姐儿做得不对,你尽管训斥她,女儿家脸面贵重,如何能......娘子在世时,再宽容大度不过,从不会因一点小事置气。”
她口里的娘子,说的正是温知宜生母,秦氏。
这是内涵她不肖母呢。
果然,不怪她看到红姨娘第一眼,就觉得此人是个表里不一的。
她眼光果然很准。
她慢悠悠地甩了甩手,淡淡说道:“你也说了,是我阿娘大度,可我阿父......那就不一定了。”
你不刺我两句,就浑身不舒坦,是吧?
温泽川正心疼被打的二女儿呢,听到温知宜这话顿觉手痒。
他怒道:“给我滚回你的玉兰堂!”
温知宜优雅福身,一点不带怕的,“是,女儿告退。”
话音落,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呜!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温嫦依呜咽一声,心口委屈一股脑儿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