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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萧衡手微微松开,柔声道:“淼淼,朕听闻再过一月便是你父亲四十岁寿辰,你可想回去看看?”

柳月棠身子一愣,没想到这话竟是由萧衡提起。

她入宫选秀那一日,便想过,有一日她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家省亲,让漆氏后悔当日的选择。

可萧衡明知自己同家人关系不睦,为何会让自己回娘家?

她不明所以的抬眸看着萧衡。

只见他神色格外柔和的看着自己,目若春水浸月,“淼淼,你之前告诉过朕,你恨你的嫡母嫡妹是吗?”

柳月棠微一点头。

萧衡轻柔地抚着她纤弱的肩:“那便回家,带着朕给你的荣宠风风光光回家省亲。”

看着柳月棠澄澈如水的眸中满是诧异,萧衡神色愈发柔与宠溺:“淼淼,这世间折辱仇敌最狠的,从不是刀剑,而是——”

他语气平缓却裹着几分锋利的寒意,一字一句缓缓启口:“让他们亲眼看着,昔日被他们视作草芥的人,如今却登上了他们遥不可及的位置,纵使耗尽余生也够不到你半寸衣角。”

柳月棠目光灼热,低低道:“臣妾可以么?”

“自然可以。”

萧衡抬起指尖,慢条斯理地将她发髻上的发钗扶正,字句间尽是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你如今是朕的熙妃,背后的靠山是朕,无人再敢轻视你,也无人再敢动你分毫。”

柳月棠看着萧衡头上龙纹发冠,倘若他不是帝王,恐怕她真的就信了。

真有安全感的一句话……

可是……这句话他恐怕不止对自己一人说过。

她抿了抿发颤的唇,似是无限动容,伸手紧紧环着萧衡的身躯,哽咽唤着:“皇上……”

“从未有人对臣妾说过这些话。”

她指尖死死揪着萧衡的衣衫,似是怕一松开,眼前之人便会消失不见。

“臣妾以为,此生都只能在孤寂中耗尽残生……却不曾想,上天垂怜,让臣妾遇见了皇上,还让皇上对臣妾这般好……”

她抽泣一声,喉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肩头在他怀中剧烈起伏着。

滚烫的泪水从萧衡脖颈滑下,晕开的湿润一下一下烫紧了他心里。

他心疼的抚着柳月棠的后背,“傻瓜,自是因为你很好,朕才对你好。”

柳月棠却依旧将他抱得紧紧的,似是动容地说不出话来。

萧衡抚着她的脑袋,呼吸灼热掠过她耳尖:“再哭下去,当心咱们的孩子也是个爱哭鬼。”

柳月棠这才止住了哭泣,破涕一笑:“才不会啦~”

她连忙抬起衣袖将脸上仅有的两滴泪水擦去。

衣袖遮掩间,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怀了孕眼泪都没有了?

只堪堪流了几滴泪。

看着她偷偷擦拭了泪水后方才看向自己,萧衡心中更是心疼,抬手揉了揉她泛红的脸颊。

“好了,快用膳吧,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柳月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含笑点头:“好,臣妾替皇上布菜。”

言罢,她正欲拿起筷子,手刚抬起,便被萧衡握住手腕。

“你坐下,朕自己有手。”

待扶着柳月棠坐下后,萧衡执起白瓷汤勺舀了小半碗乳鸽汤,随后用手背探了探温度,确定尚热后,才将其轻置于柳月棠身侧。

“方才流了那么多泪,得好好补补。”

柳月棠微微一愣,这还是萧衡第一次给她盛汤,看来她是沾了腹中孩子的光了,加上方才那些话彻底博取了他的怜惜。

“多谢皇上。”她端起碗一勺一勺送进口中。

萧衡凝视着她娴静柔美的面孔,不禁想起了柳月棠第一次在紫宸殿用膳的情景。

她夹起螃蟹吃得津津有味,所有人用膳都把心思和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偏她一门心思全在螃蟹上。

当时她贪吃和娇态可爱的模样,便让他想起了自己——当时在温懿母后膝下的第一顿午膳。

所以在她走后,便让御膳房送了蟹过去,并且每每有了何珍稀之物,都会下意识的想到她。

柳月棠喝了好几口汤后,见萧衡不动筷,便夹了一块鱼片至他碗中。

“皇上,臣妾方才吃着这鱼还不错,您尝尝。”

萧衡夹起鱼片,还未放至口中,鼻尖便传来浓烈腥味,顿时一阵恶心,干呕出声。

柳月棠面色一紧,“皇上,您怎么了?”

“朕……”话还未说出口,那抹腥味又将他恶心地呕出了好几口清水。

柳月棠连忙起身,替萧衡拍着背。

对外扬声道:“快去请太医。”

退到远处的挽秋和周德福急忙上前。

流筝倒了一杯清水给萧衡漱口,周德福则焦急的皱着眉:“皇上您怎么了,可别吓到奴才。”

待漱了口,又喝了两口茶后,萧衡方才觉得舒服了许多,侧首看着忧心忡忡的柳月棠道:“朕无事,只是一时有些犯恶心。”

周德福看着桌上的佳肴,“皇上您向来没有晕腥的毛病,怎么会吐?”

他想,就算要吐,应该是熙妃娘娘吐才对,怎么皇上还吐了?

想着,周德福脑中一个灵光,面色凝重地指着那盘鱼道:“不会是这鱼有问题吧?”

挽秋连忙道:“这鱼送进邀月宫奴婢便让沈太医检查了,并且呈膳之前也试了毒,按理说不会有问题,况且娘娘也吃了。”

听柳月棠吃了,萧衡眉心一紧,打量着柳月棠:“淼淼没事吧?”

柳月棠茫然摇了摇头:“臣妾没事,臣妾方才还夸这鱼很是鲜美。”

萧衡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这两日有些凉了胃,无碍。”

言罢,他让柳月棠坐下继续用膳,自己则吃了些小菜。

待用完膳之后,沈太医便来了。

他指尖轻轻搭在萧衡脉上,屏气凝神片刻,收手躬身道:“皇上脉象平稳,气血调和,龙体并无大碍。”

“那皇上方才怎么会吐?沈太医您再好好查查这道菜食。”

沈太医微微颔首,用银筷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后,他道:“皇上,此菜并未有任何异常。”

周德福便更是纳闷了:“皇上龙体康健,这菜又没有问题,那皇上怎会呕吐?”

沈太医垂眸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打量了萧衡一眼,又欲言又止的垂下了头。

萧衡语气微沉:“有话直说!”

沈太医缓缓道:“微臣曾听闻民间有一些妻子有孕,其夫孕吐的例子。”

此言一出,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柳月棠亦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不可思议愣在原地。

萧衡瞳孔一缩,喉间溢出难以置信的冷斥:“荒谬!”

“妇人有孕,哪有男子孕吐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