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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浮生觉得纪苭卿并不像是会为孩子而让步的人。

但眼下,他已经不能考虑太多了。

“那就后会有期了。”施浮生说道。

纪苭卿冷漠地看着他,良久后道:“我迟早有一天杀了你。”

“那我就等着那一天。”祝双安笑道。

等纪苭卿回到端王府的时候,萧庭风也正好从外面回来。

他那张向来和风细雨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几分阴霾。

纪苭卿问:“施浮生逃了?”

萧庭风点了点头:“他易容了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代替他,我们中计了。”

纪苭卿叹了口气:“他来找我了。”

萧庭风听了这话,顿住了脚步,紧张地将纪苭卿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定纪苭卿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后,才松了一口气。

纪苭卿道:“他说他是南阙皇族,是南阙皇帝最后的血脉,也承认了华胥引是他的手笔。”

萧庭风无奈道:“那就让书沉墨知接着追捕他,若他当真回了南阙,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南阙皇子扎根京城,以富商的身份结交权贵,又在暗地里买卖华胥引却无一人得知,这位南阙皇子的心机恐怖如斯。

越是这样的对手,越不能留有余地。

纵然知道抓住施浮生的希望渺茫,萧庭风还是不打算让施浮生逃亡南阙的路太过顺遂。

这件事是要上报皇上的,萧庭风却并没有着急进宫,反而带着几分踌躇看着纪苭卿。

纪苭卿从未见过萧庭风这样纠结的模样,不由笑着问他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很纠结?”

萧庭风拉住她的手,郑重地问:“纪家和叶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么搁置下去不是办法。

纪苭卿苦笑一声:“我能不能不去处理?”

萧庭风心里一疼,知道纪苭卿虽然面上不显,但也被叶姿微伤透了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面对那些嘲讽威胁之言,大都不能做到泰然处之。

更何况那些恶言还是出自血亲之口?

“我陪你。”

萧庭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翻来覆去也只想到了这么一句安慰人的话。

慈宁宫。

太后和萧庭明也是头疼不已。

之前,萧庭明嫌叶纪两家联姻,在朝中势力愈发强大。

可转眼间,两家却又结了私仇。

庶妹把长姐的孩子偷梁换柱,一连虐待了十几年,而纪苭卿又杀了纪晗依,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成了一团乱麻。

太后摇头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萧庭明沉思片刻:“这件事不妨让叶侯自己决定。”

不管怎么说,叶姿微和叶若微都是叶侯的女儿,这件事皇家不便插手。

太后十分赞成萧庭明的提议,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题外话:“你说那端王妃怎么那么犟?为了给自己的师傅报仇,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萧庭明脸上罕见出现了一丝柔和的笑:“是啊,但儿臣竟然觉得,她本该如此。”

太后听了这话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庭明。

……

纪晗依已死,叶若微下了大狱,纪严宣被禁足。

一夜之间,风光无限的纪家竟然有了摇摇欲坠之势。

纪苭卿不怕争也不怕斗,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

是以她沉思再三,还是决定继续做一个缩头乌龟。

而她想要缩一辈子,却是不可能的了。

叶侯叶太傅拜访端王府的当日,纪苭卿正躺在榻上睡得正酣甜。

萧庭风走进寝殿,坐在了纪苭卿身侧,轻轻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苭苭似乎格外嗜睡。

萧庭风颇有些担心,但想到她刚刚失去了师傅,便以为是她太过神伤,是以才这般嗜睡。

虽然很不想叫醒她,但前厅里的两人正等着,萧庭风还是唤醒了纪苭卿。

纪苭卿没睡够,扒拉开萧庭风的手就要继续睡,萧庭风笑了起来:“可叶侯和叶太傅还等在外面呢。”

纪苭卿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表情还懵懵的,但显然已经清醒了。

眼珠子一转,纪苭卿可怜兮兮地拉住了萧庭风的衣袖:“我、我今日不舒服……”

萧庭风坚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苭苭,逃避不是办法,我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前厅,叶姿微正出着神,叶侯也是面色苍白。

两人在前厅离得远远的,就见这对小夫妻一前一后地走来。

叶姿微一直痛苦地低着头,听见脚步声后她微微抬头,就看到了穿着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裙的纪苭卿。

那月白色裙摆下,是若隐若现的一双彩花织金绣鞋。

而在那一抹白色的倩影后,还跟着身穿黑色广袖长袍的男人。

叶姿微看着两人,眼眶便又是一红。

曾几何时,她与苭苭的阿爹也是这般。

只可惜时移世易,一切都变了。

她以为自己痛失爱女,殊不料她的女儿却在最困苦之地悄然长大。

她该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认不出苭苭来。

又该庆幸,庆幸她明媚鲜活,不曾被那些不好的事情磋磨而自怨自艾。

纪苭卿见了在前厅里怔怔望着她的两人,礼仪周到的行了万福礼:“叶侯、叶太傅安好。”

不是外公,不是母亲。

而是叶侯,叶太傅。

纪苭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叶侯张嘴却无言。

他该说什么?

说他已后悔了,后悔用权势逼迫了她?

说未曾料想到你竟然是我的外孙女,你应该喊我一声外公?

多虚伪。

叶姿微站起身,走到纪苭卿面前道:“苭苭,娘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

纪苭卿点了点头,垂眸一笑:“我知道,叶太傅并未做错什么。”

她只是站在她的位置上,做了她该做的事情而已。

可伤害已经存在,便没有忽视的道理。

纪苭卿斟酌着词句,抬头看着她曾无数次憧憬过的母亲,而今却唯余失望。

“叶太傅,我只有一个亲人,他已经死了。”

纪苭卿坚定地说。

叶姿微和叶侯都没有做什么很对不起她的事,可她却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