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时跑路的外门弟子苏阳了。他是青云宗巡查使,是住在天字号洞府的“苏先生”。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他走到洞府门口,看着山下云卷云舒,远方是青云宗巍峨的殿宇。风景绝美,但他却只感到一阵窒息。
“我这安稳日子,怕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绝望的叹息。
而这声叹息,落在山下路过的某个内门弟子耳中,却又变成了另一番感慨。
“听,苏先生又在感叹世事无常,为我等这些凡夫俗子而忧心了。高人风范,果然与众不同啊!”
天字号洞府。
苏阳站在洞府中央,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进黄金笼子的土拨鼠。
这地方太大了。大得让他心慌。左手边是炼丹室,里面摆着一尊通体赤红的丹炉,炉壁上刻着聚火符文,一看就价值不菲。右手边是修炼静室,地面由一整块的“静心青玉”铺成,能祛除心魔,安宁神魂。往前走,是会客厅,桌椅皆由千年铁木打造,散发着淡淡的木香。甚至,洞府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药园,几株叫不出名字的灵草在风中摇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最要命的是这里的灵气。
浓郁得不像话。它们像一群热情过头的亲戚,拼了命地往苏阳的身体里钻,搞得他浑身经脉都痒酥酥的,不运功修炼一下都觉得对不起这房租。
这哪里是洞府?这分明是一座华丽的、二十四小时无休的、全自动催人上进的监狱!
苏阳一屁股坐在那张能睡下五六个人的白玉床上,床面温润,一股精纯的灵气顺着脊椎就往上冒。他舒服得打了个哆嗦,随即又悲从中来。
“完了……这下连懒觉都睡不踏实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以前在破木屋,四面漏风,我还能安慰自己是环境所迫,修炼不起来是正常的。现在住进这种地方,我要是再不突破,都显得我这个人有问题了。”
他越想越气,在洞府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
“吵死了!这灵气怎么跟苍蝇似的,嗡嗡嗡的,没完没了!”
“这地方也太大了,从卧室走到门口都得半天,打扫起来不得累死人?连个灰尘都找不到,毫无生活气息!”
“还有这个药园,长得这么好,万一哪天被我养死了,我是不是还得赔?压力太大了!”
他发自内心地抱怨着,每句话都充满了对这种“奢侈生活”的深恶痛绝。
【叮!】
【检测到宿主身处顶级洞府,非但没有沉迷于优渥的修炼环境,反而敏锐地洞察到“安逸”乃是修行路上的最大陷阱。】
【宿主对灵气的“嘈杂”之感,是对大道本源“清静无为”的深刻体悟。】
【系统对宿主这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道心,致以崇高的敬意。】
【奖励:【灵气亲和(被动)】——宿主可凭心意,令周身三丈范围内的灵气随心而动,聚散由心。可使其狂暴,亦可使其沉寂。】
苏阳眼前一黑。
他只是单纯地嫌吵,怎么就成了体悟大道了?这系统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然而,下一秒,他脑中关于【灵气亲和】的法门已经融会贯通。他心念一动,试探着想:“都给我安静点。”
刹那间,整个洞府中原本如同沸水般翻腾的灵气,瞬间变得温顺如绵羊,它们不再主动钻入他的体内,而是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见的淡白色灵雾,宁静而祥和。
世界,终于清净了。
苏阳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在这“监狱”里摸鱼的方法。他心满意足地躺回玉床,准备好好补个回笼觉。
可他屁股还没坐热,洞府外的禁制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苏师兄,哦不,苏巡查使,外事堂执事魏宏,奉命前来为您送巡查使的制式法袍与腰牌。”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苏阳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该死的工作,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慢吞吞地打开洞府大门,只见一个长着山羊胡的中年执事,正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玄黑色的法袍和一块墨玉腰牌。
“苏巡查使,恭喜恭喜啊。”魏宏一见苏阳,立刻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苏阳的【心眼】悄然开启,魏宏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灰蒙蒙的、带着点谄媚的、公事公办的颜色。不好不坏,但绝对不亲近。
“魏执事客气了。”苏阳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接过了托盘。
那法袍入手冰凉,乃是用千年冰蚕丝混以墨蛟筋炼制而成,水火不侵,自带一定的防御效果。腰牌更是温润,上面刻着一个“巡”字,神识探入,能直接连通宗门的任务系统和身份识别大阵。
都是好东西。也都是催命符。
魏宏见苏阳收下东西,脸上的笑容更甚,他从储物袋里又摸出一卷兽皮卷轴,递了过去。
“苏巡查使,这是您上任后的第一件差事,还请过目。”
苏阳心里“咯噔”一下,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他展开卷轴,只见上面写着:
“内门弟子张烈与李默,因‘洗剑池’的使用权归属,于昨日发生争执,大打出手,致使洗剑池周围禁制受损,灵脉紊乱。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背后皆有长老支持,外事堂难以裁决。现特请苏巡查使前往调停,务必公平公正,平息干戈,修复灵脉。”
苏阳看得头皮发麻。
洗剑池,那是内门剑修弟子淬炼本命飞剑的宝地,一年只开放十二次,每次只有一个名额。这张烈和李默,他虽不认识,但能混到内门,背后还有长老撑腰,哪个是善茬?
这哪里是调停,这分明是让他去捅马蜂窝。判给张烈,得罪李默背后的长老;判给李默,得罪张烈那边。要是和稀泥,两边都得罪。
这任务,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块试金石。是赵乾元想看看他的成色,也是其他派系想探探他的底。
“我不行。”苏阳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拿着那卷轴,手都在抖,“魏执事,你看看我,炼气期……哦不,金丹初期,根基虚浮,修为浅薄。处理这种外门弟子的口角都费劲,怎么去管内门师兄们的事情?这……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他一脸的真诚,满眼的“我不配”。
“我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哪有能力去裁决别人的纠纷?这任务,我干不了,真的干不了。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