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羽接过令牌,看向这天璇殿之中,一眼扫过八位护宗长老,朝着最中间那位白发老者问道:
“唤我来此,应当不止这令牌一事吧。”
白发老者尚未开口,天璇殿穹顶突然金光大作,琉璃瓦上流转的日月星辉尽数汇聚成一道光柱。
光柱之中,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踏步而出,袍角绣着的鎏金剑阵随着步伐起伏,竟似有千万道剑气在其上游走。
他面容温润如玉,眸中却暗藏星河浩瀚,正是天璇剑宗掌门无疑。
“见过掌门……”
八位护宗长老见此来人,纷纷行一礼。
“无须多礼 。”天璇掌门
天璇掌门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落在洛天羽身上时,眸中流转的星辉愈发璀璨:
“能进天璇主峰,又让剑阵自行退避,这般天赋,老夫已等了百年。”
他袖中忽有流光闪烁,一柄通体晶莹、剑脊刻着星轨的短剑悬浮而出,“此剑名为‘星陨’,自初代掌门起,便作为亲传弟子的证物。”
洛天羽望着短剑周身萦绕的浩瀚剑意,呼吸微微一滞。
白发老者神色微动,低声道:“掌门,这……”
“无妨。”掌门轻笑打断,“若连一柄剑都镇不住,又谈何继承天璇?”
“天羽,只要你点头,你便是本座第三位亲传弟子,如何?”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八位护宗长老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洛天羽身上,白发老者更是忍不住向前半步。
洛天羽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令牌,星陨剑悬浮在他眼前,剑身流转的星辉映得他面容愈发沉静。
“承蒙掌门厚爱,”
他抱拳躬身,语气不卑不亢,“但天羽已有剑道之路要走。”
话音未落,殿外狂风骤起,万千剑气在云层间翻涌,似在为这拒绝而鸣不平。
掌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化作饶有兴致的笑意:
“哦?说来听听,是何等剑道,能让你拒绝这天璇千年难遇的机缘?”
洛天羽挺直脊背,剑心在胸腔中剧烈跳动:“我自踏入修行之路,便发誓要以手中之剑,斩断一切桎梏。
无论是天道枷锁,还是宗门传承,都不该成为限制剑道的牢笼。”
是的……这都是洛某人乱说的……他还要去混沌古神天,去寻轮回,可不想被束缚在此。
白发老者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却被掌门抬手制止。
掌门凝视着洛天羽眼底跳动的锋芒,忽而大笑出声,震得殿内烛火明灭:“好!好一个斩断桎梏!百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在本座面前这般说话!”
他屈指一弹,星陨剑化作流光没入袖中,
“既如此,这亲传之位便不强求。”
掌门抚须而笑,周身剑意缓缓收敛:
“不过,天璇剑宗五大峰各有传承,你既不愿入我座下,便自行择一峰修行吧。”
话音落下,殿内虚空扭曲,五幅流光画卷徐徐展开——
第一幅画卷中,赤霄峰烈焰翻涌,整座山峰化作一柄倒插天地的赤红巨剑,山巅弟子驾驭火焰剑阵,所过之处焚尽云雾;
第二幅画卷内,寒霜峰终年飘雪,冰层中封印着远古剑魄,弟子们以冰为刃,剑气所至,万物结霜;
第三幅画卷展现出北天峰的景象,云雾如怒涛般席卷,山风凝聚成无形剑锋,隐约可见有弟子踏风而行,瞬息千里。
第四幅画卷则是幽冥峰,阴森黑雾缭绕间,鬼面剑影穿梭,每一道剑气都裹挟着摄魂之力;
最后一幅画卷里,天璇主峰雷霆盘踞,古老剑阵吞吐日月,中央祭坛上的古老符文明灭不定,似蕴含着开天辟地的伟力。
“赤霄峰主修焚天剑诀,霸道无双;寒霜峰擅冰魄剑意,以静制动;
北天峰精于身法与速度;幽冥峰剑走偏锋,可夺魂摄魄;至于天璇主峰……”
掌门目光扫过洛天羽,“汇聚宗门最古老的传承,也是你拒了亲传之位后,仍可入内修行的地方。”
白发老者忍不住开口:“洛小子,主峰藏经阁有历代剑典,更有破境的机缘,莫要……”
“多谢护宗长老的好意。”洛天羽打断话语,目光在五幅画卷间流转,却是摇摇头。
“五大峰中,每一峰所修剑法及功法,与我尽为不同,故晚辈现在未曾定夺。”
“未曾定夺?”一位面容冷峻、眼尾刻着暗红剑纹的长老突然上前一步,周身腾起森冷剑意,
“我赤霄峰传承焚天剑诀,威力冠绝五峰,多少弟子求而不得,你竟还挑三拣四?”
他袖中飞出一道赤红剑光,在洛天羽身前三寸处戛然而止,“莫不是仗着几分天赋,便以为能凌驾于宗门规矩之上?”
殿内温度骤升,青玉地砖上腾起缕缕白烟。另一位身着霜色长袍的寒霜峰长老抚着结冰的胡须冷笑: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我寒霜峰的冰魄剑意,能助你打磨心境,若错过,日后莫要后悔。”
话语间,几道冰棱自地面破土而出,在洛天羽脚边凝结成尖锐的冰刺。
白发老者正要开口调解,北天峰主却抢先一步,身形如残影般闪至洛天羽身侧,袖口溢出的风刃瞬间绞碎冰刺:
“两个老东西,吓唬新人算什么本事?”他转头朝洛天羽眨眨眼,“莫怕,若想修极致身法,北天峰随时欢迎你。”
“诸位峰主,冷静……冷静。”
掌门抬手虚按,平息殿内躁动的源力:“剑修之路,本就该随心而选。”
“不过嘛,你这般天赋,若不加以修炼,恐怕修行路上会有所欠缺,这样如何,三日内你可自由出入五大峰,三日后,再来此问一次。”
洛天羽接过掌门递来的通行玉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纹路时,能感受到其中流转的禁制波动。
行礼退出天璇殿时,殿外暮色已浓,青玉广场上还残留着日间弟子演练剑阵的余韵,
几道零散的剑光穿透云层,在夜幕中划出转瞬即逝的轨迹。
他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飞瀑前。
水流从千丈高空倾泻而下,在潭底激起的水雾中,竟悬浮着无数细小剑影,随着水流的节奏起伏明灭。
“这是……”洛天羽凑近细看,发现潭水表面竟布满细密的符文,显然是某种剑阵的雏形。
“小家伙,这是主峰弟子练剑时无意间留下的剑意残阵。”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天羽转身,见一位拄着木杖的老杂役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别看它不起眼,当年可是困住过一位天级弟子整整三日。”
老杂役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精光,“看你面生,是刚入门的新弟子?”
洛天羽挑眉,指尖凝出一缕剑意探入潭水。刹那间,悬浮的剑影嗡鸣着汇聚,
在水面上组成一柄透明巨剑,剑身上流转的符文与他在苍山峰试炼时见过的颇为相似。
老杂役抚掌大笑:“有意思,有意思!”不等洛天羽询问,身影已消失在暮色中,只留下空荡荡的木杖斜插在潭边。
夜色渐深,洛天羽顺着蜿蜒的青石小径继续前行。
路过赤霄峰方向时,远处传来阵阵轰鸣,赤红的光芒将半边天空染成血色。
他驻足眺望,只见整座山峰如同燃烧的火炬,热浪裹挟着霸道剑意扑面而来,
几名弟子驾驭着火红飞剑在云层间穿梭,每一次挥剑都能带起漫天火星。
“剑附天火,新奇啊。”
洛天羽点点头,感慨这练剑都可以上附魔一类的了。
“哼,不过是些花架子。”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
洛天羽回头,见一名身着霜色长裙的少女正倚着古松,发间的冰晶发簪随着山风轻轻摇晃,“赤霄峰的弟子总爱炫耀,却不知真正的焚天剑诀,讲究的是收放自如。”
少女说着,指尖轻点,一道冰箭破空而出,精准熄灭了百里外赤霄峰弟子剑上的火焰。
洛天羽还未及开口,少女已踏着冰阶远去,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话:“剑道入心,不寒何锋。”
他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漫无目的的闲逛,倒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然后……他就跑路了,毕竟那赤霄峰的弟子已经御剑过来了,洛某人可不想莫名背锅。
夜色渐渐暗下,洛天羽这才想起自己应该住哪里,但仔细一想也不对,他并没有加入任何一峰,也就是没地方可去。
莫非他要去和一群外门弟子抢地方?
不不不,作为一入门就在内门之中的洛某人,一直坚信着多走几步或许就有奇迹发生的传统迷信说法。
天无绝人之路,路……就在脚下。
洛天羽在蜿蜒山道上疾行,夜色如墨,唯有零星流萤在草丛间明灭。
他原想循着主峰方向返回,却不料山间雾霭渐浓,月光被云层遮蔽,脚下的青石小径也在转过几道弯后悄然消失。
四周静谧得诡异,唯有山风掠过松林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剑在耳畔嗡鸣。
走了好一会,直到前方出现一道光,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座四层阁楼。
此地如此偏僻,楼层建筑甚至少之又少,想不到,天璇剑宗里面,还有着这么一处未开发的地,若是加以好好开发……
当然,对于洛天羽这种想法,若是给天璇掌门知晓,肯会来一句——你很勇哦!
阁楼朱漆斑驳,飞檐上悬着的铜铃积满青苔,却没有半丝风动的声响。
洛天羽指尖拂过冰凉的门环,才发现门槛处连半粒尘埃都不见,仿佛每日都有人精心打扫。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扑面而来,鎏金灯台上的源灯骤然亮起,暖黄光晕在墙纸上投下摇曳的树影。
“此地若是有人居住,那我……岂不是成了个误闯他人家里的三好青年了吗?”
嘴上这么说着,结果身体还是迈动着步伐一步步上去。
他拾级而上,每层雕花木窗都大开着,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斜斜照进来,与源灯的光交织成网。
二楼墙角立着套素白剑穗的七弦琴,琴身泛着温润的玉泽,琴弦却断了三根;
三楼檀木书架上整齐码着古籍,翻开最上面那卷,墨迹未干的批注停在\"天机不可泄露\"处;
四楼穹顶画着繁复星图,中央石案上摆着半块刻有玄奥符文的玉珏,在光源下流转着幽蓝光芒。
阁楼里处处透着生活痕迹,却不见半个人影。
洛天羽的脚步声在空旷回廊里回荡,忽有冷风从楼梯间窜上来,源灯的火焰猛地蹿高半尺,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星图壁画上。
“有没有人……”
都走到这里了,这时候才想起问有没有人。
话音未落,后颈突然贴上一片凉意,像是有人将浸了雪水的丝帕按在皮肤上。
洛天羽浑身汗毛倒竖,正要抽剑回身,却听见一声轻笑擦着耳垂落下:
\"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些?\"
浓烈的龙脑香裹着寒意将他笼罩,手中瞬间以岁月法则凝聚出一把剑,转身刺出的刹那,一抹猩红撞入眼帘。
红衣女子斜倚在门框上,广袖垂落处绣着金线暗纹,像是蜿蜒盘踞的锁链。
她眉眼生得极冷,眼尾却凝着霜,淡红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冷漠,
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声音却冷得像是从冰层下传来:
\"天璇剑宗何时出了你这般莽撞的弟子?\"
洛天羽的岁月剑尖堪堪停在离她三寸处——并非他收势及时,而是女子指尖缠绕的银丝不知何时缠住了剑身。
那些银丝泛着诡异的青芒,竟在压制他的岁月。
阁楼里的源灯突然剧烈明灭,女子身后的星图壁画上,北斗七星的位置正与她周身气机暗合,仿佛她就是这幅星图的主人。
“在下姓洛名天羽,新入门弟子,未加入五峰之一,故而闲逛,竟冒然闯入姑娘家中,实属抱歉,若有来世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洛某一条生路,洛某感激不尽,若姑娘执意要杀洛某,但就是有违背天道旨意,逆天道之事,想必姑娘也会万劫不复,心思愧疚吧。”
洛天羽立马低头抱拳行礼,嘴里说出的话,刚开始还比较正常,可越说越后面就愈发奇怪,好像错的不是他一样。
红衣女子挑眉冷笑,银丝骤然收紧,将洛天羽的剑压得几乎贴近他喉间:
\"满嘴歪理,倒比你这把剑还锋利。\"
她手腕轻转,银丝却突然松了力道,洛天羽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檀木椅。
\"天道旨意?\"女子踱步上前,广袖扫过石案,玉珏蓝光暴涨,
\"你莫不是不清楚,这恒古星域,没有天道吧。\"
她忽然俯身逼近,近到洛天羽都能闻到她衣袂间混着铁锈味的龙脑香,
\"不过...你倒是有趣,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源灯突然熄灭,整座阁楼陷入黑暗。
洛天羽正要运气视物,后领却被人揪住提了起来。
黑暗中传来银铃轻响与女子带着笑意的呢喃:“算了,你若是能接我一招,我便放过你。”
话音未落,洛天羽只觉后颈一松,整个人便如坠云端般失重坠落。
他慌忙运转源力,试图稳住身形,却见一道猩红残影如鬼魅般掠至身前。
她玉手轻挥,银丝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如蛛网般将他笼罩。
“艹……我砍!”
洛天羽大喝一声,岁月剑迸发璀璨光芒,试图斩断银丝。
然而那些看似纤细的银丝却坚韧无比,与剑身相撞,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银光闪过,他手腕一麻,岁月剑竟被击碎成岁月法则消散。
紧接着,红衣女子如幻影般贴近,素手轻扬,洛天羽只觉一股沛然大力涌来,
根本无法抵挡,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烟尘弥漫间,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周身源力被她的气劲压制,双腿发软,根本无力再战。
红衣女子缓步走来,淡红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洛天羽,嘴角勾起一抹向上弧度:
“既然接不住,那便准备去冥府打报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