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信誓旦旦,胸有成竹。
甚至已经预料到了周伟民会被收押,然后下放到最艰苦的环境里劳作。
周伟民深邃的五官轮廓冷意蔓延,讥讽的看着他这张丑陋嘴脸,道:“巧了,我也有人证。”
这话一出门口,几人全都愣住了。
“什么?”
无论保卫处还是孙海生等人,一个个的神色惊讶。
却不等他们说些什么,周伟民唇角一勾,屈起食指放在唇边。
一道清脆急促的哨子,霎时嘹亮响彻在这片空地!
卢庆中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要是没猜错的话,周伟民这应该是个集合哨。
眨眼功夫,他们身后就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整齐划一,训练有素,而且气息都十分沉稳。
十来号壮实汉子站的笔直,目光如鹰隼般锋利。
这是一只极为有序有规矩的队伍!
看上去,甚至比保卫处这几人还要精神有派头!
卢庆中掩饰不住眼中的惊骇。
乍一看,谁能想到这是乡下村里的汉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支武装队伍啊!
个个膀大腰圆,肩膀头子上的肌肉孔武有力,恨不得一拳能砸死头猪。
卢庆中脸上的表情已经有点扭曲了。
不是,这些人都怎么练的?
反观他们保卫处,人瘦的跟秸秆一样。
卢庆中眉头皱起,清了清嗓子,正着衣襟上前问道:“我是保卫处的副队长,大家都别拘礼了。”
“周伟民叫你们来,是想问问谁看见早上发生的事了。”
“有没有知道的跟我说个清楚?”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他话音落下,压根没一个人回应。
卢庆中眉心一跳,再跳!
他血压都上来了,转头看去,却发现这些人连眼神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反而都齐刷刷的盯着周伟民,满脸铁血崇拜。
每个人的双手都紧紧贴在裤缝上,背脊挺的比村口白杨树还直。
这气势不是能装出来的,而是长久磨砺锻炼出来的。
周伟民狭长的眼眯起,勾唇笑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伙都说说,早上的经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务必要一五一十,可别错怪咱们的采购员。”
直到周伟民一开口,赶山队的弟兄那如狼般的视线瞬时扫了过来!
盯得保卫处几人头皮发麻,压力山大。
“孙海生不是人,占我们集体主义的便宜哩!还要薅社会主义的羊毛!”
“他还说我们都是乡下泥腿子!就连毛主席语录都说劳动人民最光荣,他凭啥瞧不起俺们!”
“就是,还让俺跪着给他擦鞋哩!不就是个采购员,牛气啥?”
轰!
这些绝对敏感的字眼凑到一起,打的卢庆中那叫一个头晕眼花。
等等,他怎么觉得眼冒金星,有点站不稳当了?
然而这还没完。
赶山队的兄弟们接着说,嗓门洪亮,条理清晰。
“明明是书记派他来收购肉类的,结果跟我们原先的价根本不一样,六毛五,你打发叫花子呢?连一斤面都买不了!”
“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正好安保处也来了,否则今天都跟着俺们到城里找上头领导去!”
“对,必须给个说法……”
原本是简单的问话,现在直接成了压倒性的声讨。
周伟民好整以暇的靠在自家门上,笑的如沐春风。
对喽!
这才对味儿呢!
局势在瞬间转变,有利的主动方直接成了周伟民。
而说话结巴,眼神不断躲闪的孙海生却腿脚发颤。
这几项大罪扣下来,足够他把到底坐穿了!
这些个泥腿子,咋这么伶牙俐齿?
之前他来过凡云村,那时候还不这样啊!
一个个嘴笨的跟栓上套子的驴一样。
卢庆中不是傻子,能坐上保卫处的副队长,自然是个眼明心亮的。
他怒目圆睁,抬脚就踹上了孙海生的大腿根,“你居然敢跟人民索取?!”
“亏你还是公社的干部,书记那边给你批了多少钱收购凡云村的猎物?你又是拿了多少钱跟乡亲们交代的!”
“我看你思想有问题,需要大家伙的监督和思想改造!”
严肃果决的一番话,直接让孙海生傻眼了,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儿荡然无存,直接被打得烟消云散。
孙海生看向周伟民时,眼底隐约有怨毒涌动,“都是你做局害我!”
这时候一旦背上思想觉悟有问题的名头,自己这采购员的位置也就保不住了。
这差事风光又有油水,不知道多少人想挤着脑袋上呢!
孙海生眼底遍布红血丝,龇目欲裂,恨得牙根痒痒。
周伟民冷笑道:“蛇心不足贪吃象,你自找的。”
最后,卢庆中带人离开了。
至于孙海生,则是回去接受思想教育,还被发现了检讨。
要在公社当中念出来,自我反省。
兄弟们也各自都散去了。
刚才周伟民吹的那声哨子,是他们在山里紧急情况用的,大家伙早就熟悉了。
“可可!”
可周伟民才转身刚踏进家门,却突然听见里面发出一阵尖叫。
惊惧交加,是林月柔的声音!
周伟民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
一眼就看见脸色苍白,如同没了气息布娃娃一般的可可。
原本红润的可爱脸蛋在此刻,血色褪尽。
紧紧闭着的双眼睫毛微颤。
“刚才出门时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周伟民急得气血上头,当即抱起可可就放上了牛板车。
林月柔赶忙抱起吓坏了的欣欣,收拾衣裳,带上钱。
赶紧就坐到了牛板车上,“我也不知道,刚才正好好说着话呢,可可就突然晕倒了。”
“伟民,可可会不会……”
最近城里的风声,她也听说了不少,生怕可可也得了浮肿病。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受得住?
周伟民的唇角几乎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别瞎想,我们的孩子是最有福气的,怎么会有事,先到医院看看。”
手里的鞭子挥动,他赶着牛车就立刻到了医院。
周伟民眼睁睁的看着怀里孩子被护士接过去,送进一小间病房。
尖细针头刺破可可娇嫩的肌肤,刺眼血液顺着软管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