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死闸门!快!”老兵的嘶吼在粘稠腥臭的空气中劈开一条通路,带着金属刮擦般的绝望。仅存的年轻守卫,脸白得如同糊了层纸,连滚带爬扑向生态舱那厚重如墓门的青铜闸阀。他颤抖的手抓住冰冷的轮盘,用尽全身力气狠命转动!
嘎吱——!
轮盘艰涩地转动了小半圈,沉重的机括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而,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嗡……嗡……
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震颤,如同沉眠古兽的心跳复苏,骤然在混乱的嘶吼与金属撞击声中响起!这震颤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老兵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乌木扁匣!
匣身古朴,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有岁月摩挲留下的深沉包浆。此刻,这扁匣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频率高速震动着,匣盖缝隙间,竟透出几缕极其黯淡、近乎于无的幽蓝微光!
老兵正全神贯注于扑来的菌尸,眼角余光瞥见腰间异状,心头猛地一沉!他认得这匣子!这是尹承嗣在出发前,神色凝重亲手交给他的东西,只说是苏无音前辈遗物,关键时刻或有大用。当时他只觉沉重,未曾想这“大用”竟在此时此地、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显现!
匣内传出的震颤越来越急,那幽蓝微光也愈发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挣扎、呼之欲出!老兵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而焦灼的意念,顺着匣体直接刺入他的掌心!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他左手猛地拍向腰间扁匣!
啪嗒!
匣盖应声弹开!
没有预想中的光芒大放,只有一股无形的、带着岁月尘埃般枯寂气息的波动,如同水纹般瞬间扩散开来!
匣内,静静地躺着三根断裂的琴弦。
琴弦非丝非钢,色泽黯淡如古铜,表面布满细密的龟裂纹路,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化为齑粉。正是这三根断裂的残弦,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频率疯狂震颤着!每一次震颤,都带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空气涟漪,发出那穿透灵魂的嗡鸣!
嗡——!
当这由残弦震颤发出的真正“琴音”扫过混乱的生态舱时,时间仿佛被投入了粘稠的胶质。
那正以扭曲姿态、带着腥风扑向老兵面门的灰白菌尸,动作骤然一僵!它灰白浑浊、毫无生气的眼珠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茫然和挣扎,如同提线木偶被无形的丝线狠狠拽了一下。扑击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覆盖全身的粘稠菌丝蠕动也瞬间变得迟滞、凝涩,仿佛被冻结。就连它喉咙里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液体咕噜声的非人嘶吼,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变得断断续续,低沉下去。
不止是这一具!
整个生态舱内,所有正在疯狂攻击、扑咬、撕扯的菌尸,动作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迟滞!它们灰白色的躯体如同生锈的齿轮突然卡住,攻击的连贯性被硬生生打断,那悍不畏死、无视伤害的疯狂势头,竟被这无形的、源自几根断裂残弦的悲鸣强行遏制!
“这…这是……”年轻守卫正奋力转动轮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手上的动作都忘了继续。老兵更是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苏无音前辈的琴弦残骸,竟真能克制这些非人的怪物?!
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涌上老兵心头,他几乎要吼出来:“有效!继续……”
然而,他兴奋的吼声尚未出口,就被另一种更加刺耳、更加令人心悸的声音硬生生掐断!
嗤——嗤嗤嗤嗤——!
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同时吐信!
声音的来源,是生态舱的舱壁!是支撑巨大培养舱的青铜基座!是守卫们身上所穿的、保护他们性命的轻型偃甲!
只见所有暴露在这无形琴音波动范围内的金属表面,无论是厚重的青铜闸门,还是冰冷的合金舱壁,抑或是守卫臂甲上闪烁的灵纹护盾……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滋生出大片大片暗红色的锈迹!
这锈蚀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晕染、蔓延!
坚硬的青铜表面瞬间变得坑坑洼洼,如同被强酸腐蚀。合金舱壁上,暗红的锈斑如同活物般疯狂滋长、连接,形成一片片丑陋的瘢痕。更可怕的是守卫身上的偃甲!那年轻守卫手中还握着闸门轮盘,他惊骇地看到自己臂铠上那淡青色的防御灵纹,在锈蚀蔓延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雪片,迅速黯淡、崩解!原本光滑坚韧的金属表面,瞬间变得粗糙、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嗤啦!
一声轻响,年轻守卫因为用力过猛,臂铠肩部一处锈蚀严重的连接处,竟硬生生崩开了一道裂纹!
“啊!”他痛呼一声,一股带着浓烈铁锈味的血腥气弥漫开来,锈蚀的金属边缘如同生锈的锯子,割破了他的皮肉!
老兵也感觉自己的胸甲传来异样的紧绷感和刺骨的冰凉,低头一看,心胆俱裂!胸甲正前方,一块巴掌大的暗红锈斑正疯狂扩散,冰冷的锈蚀感透过金属,仿佛要钻进他的骨髓!
这琴音!它在延缓菌尸的同时,竟在疯狂地侵蚀、锈化着所有的金属!这艘青铜巨舟本身,正在被这来自内部的“救星”加速瓦解!
“不!停下!快停下那匣子!”老兵嘶声狂吼,再也顾不上菌尸的威胁,右手短铳指向腰间那兀自震颤不休、幽蓝微光吞吐的乌木扁匣,就要将其击毁!
嗡——!
残弦的震颤似乎感应到了强烈的毁灭意图,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那无形的波动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
噗通!噗通!
离得最近的两具菌尸,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动作彻底僵住,直挺挺地摔倒在粘稠腥臭的甲板上,覆盖全身的灰白菌丝都停止了蠕动,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活性。
然而,代价是——
整个生态舱,仿佛瞬间被投入了千年的时光洪流!
嗤啦啦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锈蚀声如同骤雨般响起!视野所及,所有金属表面,暗红色的锈迹如同狰狞的血管般疯狂蔓延、凸起、爆裂!厚重的青铜闸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轮盘附近锈迹斑斑,几乎与门框锈死在一起!舱壁上,大片大片的合金涂层如同干裂的墙皮般剥落,露出下面同样在迅速锈蚀的金属骨骼。培养舱的青铜基座更是变得千疮百孔,支撑结构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
最触目惊心的是老兵和年轻守卫身上的偃甲!胸甲、臂铠、腿甲……所有覆盖之处,暗红的锈斑如同瘟疫般扩散,冰冷的锈粉簌簌落下。年轻守卫手臂的伤口被锈蚀的金属边缘摩擦,鲜血混着锈粉流淌,钻心的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武器。
就在这金属哀鸣、锈蚀肆虐的绝境中,老兵因剧痛和惊骇而涣散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舱壁上一大片正在疯狂蔓延的暗红色锈痕。
那锈痕的走向……极其诡异!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扩散,而是在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下,扭曲、交织、延伸……竟在布满剥落合金和锈蚀坑洼的冰冷舱壁上,勾勒出一个巨大而扭曲的图案!
那图案线条粗粝,带着锈蚀特有的撕裂感和痛苦感,边缘还在不断剥落、变化,但其核心轮廓却异常清晰——那是一只向上竭力伸张、五指箕张的……人手!
扭曲,绝望,却带着一种穿透金属与时光的、无声的呐喊!
这绝非自然锈蚀所能形成!这分明是一个由疯狂滋生的锈迹、在冰冷的青铜巨舟舱壁上、硬生生“蚀刻”出来的求救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