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追了。”楚衡冷声道,“是谢家的人。”
“谢家还有余孽?”燕硕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楚衡望向殿外泛白的天际,声音低沉得可怕:“恐怕不止余孽这么简单。”
良久,燕硕转身,面向百官:“国不可一日无君。即日起,由本王暂摄朝政,待解决叛贼,再行定夺。”
众臣俯首:“谨遵王命!”
傍晚时分,楚衡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相府。
天际最后一抹残阳被翻滚的乌云吞噬,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沉寂中。
阿娩独坐在书房的窗前,自从听到燕昀逃脱的消息后,她手中的《孙子兵法》已经许久未曾翻动一页。
烛火在她清丽的侧脸上跳跃,映出一双含着忧虑的明眸。当熟悉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时,她指尖微微一颤,书页边缘被捏出一道细痕。
“回来了?”
阿娩起身相迎,话音未落就怔在了原地。
楚衡的玄色官袍上沾着大片暗沉的血迹,袖口处还有一道被利刃划破的裂口。
阿娩立刻上前去检查他是否受伤!
更令她心惊的是他眼中那抹化不开的阴郁——这是她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凝重的神色。
楚衡握住她伸来的手,掌心冰凉得不像活人。阿娩下意识收拢五指,想要温暖他寒铁般的肌肤,却被他轻轻抽离。
“嗯。”
这个简单的应答里藏着太多未尽之言。阿娩看着他走到案几前,执壶的手背青筋突起,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急促的声响。
他一饮而尽的样子,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燕昀……真的被人救走了?”
茶盏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楚衡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对方用的南疆毒药,箭矢涂毒,见血封喉。”
“南疆?”阿娩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怎么回事?谢家的人不是已经……”
“谢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楚衡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能在皇城来去自如,又熟知南疆秘毒……”他忽然抬眸,目光如刀,“燕昀背后,恐怕不止一个谢家。”
“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楚衡摇头,起身走到她面前。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脸颊:“这几日不要出门,府里我会加派三倍人手。”
阿娩仰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她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防范,而是一场暴风雨前的戒备。
“你觉得……”她喉头发紧,“燕昀会报复?”
楚衡的掌心覆上她抚着小腹的手,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他若活着,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我。”他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但我不会让他碰到你一根头发。”
“若他……”阿娩咬了咬下唇,“若他拿孩子要挟你呢?”
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楚衡眸色骤冷,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俯身将她圈在怀中,薄唇贴在她耳畔,吐出的字句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我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娩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劲而急促的心跳。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沉闷。楚衡突然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柔,“我已经让青锋去查那人的来历,白翎也安排了暗卫十二时辰轮守。”
阿娩摇摇头,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我不是怕这个。”她顿了顿,“我是担心……”
话未说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楚衡身形一闪,瞬间将她护在身后。几乎同时,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
箭尾系着的纸条在风中微微颤动,上面用血写着几个狰狞的大字:
“血债血偿”。
楚衡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他一把扯下纸条,在烛火上烧成灰烬。转身时,眼中的暴虐几乎化为实质: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要找死了。”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荒废的宅院内,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燕昀瘫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他身上的明黄龙袍早已破烂不堪,金线刺绣被刀剑划开,露出里面染血的里衣,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废物!”
他突然暴起,抓起案几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瓷片飞溅,跪在面前的暗卫首领额头被划破一道血痕,却连擦拭都不敢。
“陛下恕罪!”暗卫首领以头抢地,“辰王早有防备,我们的人折了大半……”
“闭嘴!”
燕昀厉声打断,胸口剧烈起伏。他踉跄着站起身,一把揪住暗卫首领的衣领,眼中布满血丝:“朕的禁军呢?朕的御林卫呢?都死绝了吗?!”
“陛下……”暗卫首领声音发抖,“辰王拿着先帝遗诏,又有楚衡暗中调度,我们的人……”
“滚!”
燕昀一脚将他踹开,转身时撞翻了烛台。火光摇曳间,他突然注意到房间角落的阴影里,静静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从头到脚裹在黑袍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阁下既然救朕,”燕昀强压下怒火,声音嘶哑,“想必有所求?”
阴影中传来一声低笑,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陛下果然聪明。”
那人缓步走出,烛光映出一张青铜面具,狰狞的兽纹下只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睛,瞳孔细长如蛇。
燕昀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你是何人?”
“谢家,谢无咎。”面具人微微躬身,青铜面具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燕昀瞳孔骤缩。谢家人?
“你想报仇?”燕昀的手悄悄摸向腰间暗藏的匕首。
“报仇?”低笑,绿眸中闪过一丝讥讽,“谢家要的,从来不是区区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