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庆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阿呆没有亲人了,而且是在十三岁这个懵懵懂懂的年纪。
作为一个从小没有父母的人,他太懂那种孤单无依的感觉,怎能不愧疚?
张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呆不是还有老陈,还有我们,至少没人能欺负他,不是吗?”
“还有件事忘了说。”
张清补充,“阿琴奶奶是带着笑走的。”
王大庆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道雷,堵塞多日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出口,眼泪还在流,心里却不再堵闷。
是啊。
阿呆不一样。
有那个终身不娶、为了照顾他甘愿独身的陈豪。
还有他,还有张清,还有许许多多愿意护着他的好人。
“阿琴奶奶既然把他托付给老陈,那她一定是信任他的。咱们这些人,与其抱怨自己没早点发现老人身体出问题,不如把阿呆培养成材,让她老人家安心。”张清继续劝慰。
还有一句话,张清没说出口。
阿琴奶奶送走了丈夫,送走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她心中该有多痛,外人根本无法想象。若不是还牵挂着孙子阿呆,恐怕十几年前她就已经随他们去了。
这些事,王大庆其实比张清更明白。
此时念头一通,悲伤也缓了几分。
他把烟头弹掉,从口袋里摸出一截断裂的人参。
“啊,传说是真的?!”张清惊讶地睁大眼。
“走地鸡不知道从哪儿嘴里抢来的。”
王大庆指着人参的断口,“看这质地,年份大概五十年。”
说完,他蹲下身,把人参埋进刚刚挖的土坑。
“你干嘛呢?”张清好奇地问。
“人参只要有根须就能活,我把它种下去。说不定哪天谁出事了还能用。”王大庆说道。
“你活个一千年还差不多,我或者别人能等到那天?”
张清翻了个白眼,“你脑子怕是哭坏了吧,赶紧收拾东西,小马走丢了。”
王大庆一听马国宝走丢,猛地抓起土坑里的人参站起身:“在哪儿走丢的?”
“还能是哪儿,丧命谷呗,不然我能四十八小时都找不到他?”
“他疯了?居然跑丧命谷去了!”
“你这傻子,你给我醒醒!”
张清跳起来在王大庆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落地后手指地面大吼,“你脚下就是丧命谷!”
王大庆愣住了,一脸困惑,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到丧命谷来的。
张清差点绷不住笑,又想到王大庆刚才那副疯魔状态,也能理解,叹了口气道:“找人要紧。你上牛背,我走路负责警戒。”
王大庆弯腰拾起丢下的锄头,没理会张清的安排,直接往前走:“说清楚,在哪儿走丢的?”
“就你之前带队救援的地方,守夜时他听到啼叫,以为是你家那走地鸡,也没叫醒我就自己追过去了。”张清边走边解释。
牛背上的鹘鹰突然发出急促的啼叫,和平时完全不同。
王大庆大概明白牠是在澄清,便开口:“看样子山里不止一头海东青。”
张清皱眉:“那就奇了,鹘鹰成天和狼王打架,嗓子都快喊哑了,叫声很特别的。”
而且不论是富锦县各公社猎户,还是野外,王大庆养的这头鹘鹰都是独一份。
“还有一头白头鹰,我前天偷你那条黑松蛇之后碰到的。”王大庆补充。
“少拿这破理由甩锅。白头鹰不是美帝国主义专属的宠物?”张清冷笑,觉得王大庆为了给鹘鹰洗白,谎都敢编。
“大概是北边的毛熊买的。只要给钱,北美匪帮连亲娘都能卖。”王大庆吹了声口哨。
“北美匪帮……好称呼。”张清作为退役军人,对美帝本就仇深,这下顺着话头骂骂咧咧。
王大庆止住口哨,抬头看着牛背上啃肉的鹘鹰:“小孬孬呢?”
鹘鹰抽空摇了摇头。
“那有点麻烦,也不知道这边的狼群还记不记得我们。”王大庆皱眉。
得益于前世经历,他对丧命谷的地形相当熟悉,但这谷里太多隐秘细节,没有本地“居民”协助,别说找人,自己都可能走丢。
“让你那走地鸡飞上天探探路不就行?”张清提议。
“你傻啊?这地方你见过除了走地鸡之外还有哪种飞得起来的吗?”王大庆反问。
“心眼真小,说你两句还夹带私货。”张清不满。
“别说,我脑袋现在还疼得厉害,感觉就是个巴掌印,跟你那矮胖手指头形状一模一样。”王大庆举起锄头转身。
张清扬着下巴挑眉:“我手指比你长多了……欸,你快看天上!”
“别转移话题,我现在头皮还麻着,是真的!”王大庆没好气。
“你自己看!”张清指向天空。
王大庆将信将疑地抬头。
天空中,一只鹰正盘旋飞行,但由于薄雾干扰,看不清楚具体特征。
“你别胡说啊……”他嘀咕。
“别质疑我!”
张清自信满满地举起猎枪,“我视觉全团第一,是天生当狙击手的料。”
“干嘛?那鸟飞得好好的。”
王大庆一把按住枪,“一只鹰没几两肉,还没野鸡好吃,打下来干啥?声音还会引来野兽,不划算。”
“美帝一定对二十年前被我们先辈打回三八线耿耿于怀,派这鸟绘图勘察,准备再犯我国边境。你要是阻止我,那你就是间隙!”张清目光凶狠。
“你前半句说对了,后半句……”
王大庆冷静地道,“它胆子没那么大,至多干点小动作。”
张清明显不信。
“它被这片磁场干扰了,方向都分不清。”
王大庆指着空中的白头鹰,“我是猎户,你总该相信我这方面。”
“你不信,问问走地鸡它敢不敢飞上去。”
张清转头望向牛背上刚吃饱肚皮朝天躺着的鹘鹰,只见它伸翅指了指天空,鸟眼一脸傻样。
人模人样的。
张清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把手搭上扳机。
王大庆无语,在这鬼地方乱开枪,真不是聪明做法。
就在这时,天上的白头鹰“嗖”的一下直线下坠,重重砸在他们面前的草丛中。
还好底下是杂草,没直接摔成肉饼。
主要是听到枪声,本能驱使下本能俯冲逃命。
‘咔哒’,张清上膛,猎枪对准白头鹰:“说!你是不是特务!不说一枪崩了你!”
王大庆和他那牛、那鹰,一起翻了个白眼,动作神同步。
牛、鹰和狼之所以能有智慧,甚至超过当下的阿呆,是因为天天喝浓缩灵泉当水喝。
而眼前这头白头鹰,明显就是普通野生动物,能听懂人话的几率几乎为零,它能说出啥来?
‘砰’!
张清直接开了一枪,子弹贴着白头鹰头顶飞过,射入杂草。
白头鹰被吓得扑腾翅膀,拼命奔跑准备再次起飞。
“想跑?”张清冷冷一声,又上膛。
白头鹰顿时僵住脚步。
“啊嘞?是人工训练过的?”王大庆眼睛一亮,惊讶地开口。